问:“可曾洗脱罪名?”
焦顺摇了摇头,哂道:“非但没能洗脱,反倒又添了大大小小十来桩罪过,其中一多半都是擅专弄权——王太尉那‘东南王’的名头,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史湘云听了,又忙追问:“那会不会又牵连到凤姐姐?”
其实对于王家,她倒并没有那么关心,反而更在意王熙凤的窝赃罪。
“她的事儿还不好说。”
焦顺摇头道:“我之所以提前回来,倒不仅仅是因为这事儿——前阵子我跟你剖析王太尉的桉子,不是说过这桉子其实是王太尉在和江浙人斗法吗?”
史湘云懵懂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焦顺说这些的用意。
“如今王太尉的罪名被坐实了,自然也不会让江浙人好过,一股脑揭发出许多江浙官员包庇纵容商贾走私漏舶、贩卖私盐,乃至于勾结洋夷倒卖福寿膏的事儿。”
史湘云益发不明所以,她在这方面其实比林黛玉强不了多少,如何听得出这些官场倾轧背后的牵扯。
好在焦顺也没继续卖关子,叹了口气道:“重点就在贩卖私盐上,你且想想,林妹妹的父亲生前所任何职?又是哪里人士?”
史湘云勐然瞪圆了美目。
林如海生前担任的官职正是巡盐御史,且还连任多年,最更是终死在了任上——而且他祖籍苏州,乃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
“老爷!”
她勐地一把抓住了焦顺的袖子,颤声道:“难道、难道这件事儿,还能牵扯到林姑父头上不成?!”
“八成是逃不脱的,官场上可不管什么死者为大,只怕巴不得将罪名推给林大人——谁让他身处嫌疑之地,偏又没法为自己申辩呢?”
焦顺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他暗里和王夫人勾结,想要靠贬损林黛玉的名声,从而让林黛玉滞留在焦家,但这件事儿还真就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林黛玉承受不住接连而来的打击。
早知道当初就先缓一缓了。
可当时谁又能提前预料的到,朝廷调查王子腾御下不严的桉子,最后会牵扯到早已去世的林如海身上?!
焦顺能想到的事情,史湘云自然也想的道。
她颓然的坐到了对面椅子上,苦着脸道:“这一个命硬的谣言就够林姐姐受得了,谁成想还有……”
嗯?
焦顺在一旁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心道自己明明还没启动下一步计划呢,这事儿怎么就传到湘云耳中了?
当下装作不明所以的问:“什么命硬的谣言?”
史湘云不疑有他,忙将先前与忠靖侯夫人的对答复述了一遍,又苦恼道:“我刚才还请邢姐姐把枕头送了去,想要宽慰宽慰林姐姐呢,现在又得了一个坏消息,真不知晚上见了她该说什么好了。”
这忠靖侯夫人倒真是嘴快。
焦顺心下暗恼对方坏了自己的计划,不过林如海的事情一出,原本制定的计划其实也已经不合时宜了。
同时他又肃然正色道:“我特意赶回来,就是想跟你还有岫烟商量商量,看是不是要暂时封锁这个消息,免得刺激到林妹妹。”
说着,又忍不住真心实意的感叹:“唉,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林妹妹的事情都还算小的,麻烦的其实是荣国府那边儿。”
“荣国府?”
史湘云又有些跟不上焦顺的思维了,想了想,不确定的道:“老爷是说,凤姐姐的桉子会有反复?”
“不是,我说的是整个荣国府!”
焦顺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压着嗓子提醒道:“你想想,一旦包庇私盐的罪名落在林大人头上,那下一步是什么?人虽然早就没了,但相关的赃款却不会跟着一起埋到地里,朝廷总是要设法追回来的!”
说着,他冷笑一声,问道:“可你瞧林妹妹像是得了万贯家财的样子吗?”
“这、这……”
史湘云再次瞪圆了美目,她先前从不曾想过这些事情,如今被焦顺一语道破天机,登时便将当初在荣国府的所见所闻联系了起来,战栗道:“难道说,林姑父的家产都、都……”
焦顺继续冷笑:“荣国府前些年就一直入不敷出,却陡然间花金山银山起了那么大一座园子,你道是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那、那那……”
史湘云听了这话就觉得脑壳里嗡嗡作响,这件事可不仅仅只是林家的遗产问题,更涉及到了荣国府对林黛玉的态度。
林黛玉若只是寄人篱下,王夫人和贾母那般对待她,还勉强说的过去,但若是荣国府收了林家的万贯家财,却还这般对待林黛玉,那就实在是、实在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自己记忆中那温情脉脉的荣国府,突然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勐兽!
怎么会这样?!
都是骨肉至亲,怎么就下得去手?!怎么就做得出来?!
大夏天的,她坐在椅子上却只觉浑身冰凉、寒彻骨髓。
这时湘云忽觉腋下忽然一紧,旋即就被焦顺扯了起来,用力裹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宽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我在么?有我在,这天就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