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包天的,也被她的小动作吓了一跳,忙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
就只见王熙凤虽一身素裹,却是笑颜如花,原本积攒的怨气似乎都化了个干净,从里到外的透着自信,恍如数年前焦顺在倒座小厅里,初次所见的观音大士重又临凡。
因最近一直躲着荣国府,焦顺也不知她是因何如此。
正一肚子诧异跟着往里走,忽听斜下里李纨笑着对尤氏道:“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不想咱们二奶奶也是一般,这才几日光景,就像是又年轻了十岁似的。”
她重新掌权了?
焦顺收到这个信号,心下却是越发疑惑,王夫人不是打定主意要把权利过度给薛宝钗吗?
就算是婚事暂时没成,也没必要再把王熙凤换回来吧?
难道是探春出了什么岔子?
可看贾探春那神采奕奕目光灼灼的样子,似乎又并非如此。
等在荣禧堂内分宾主落座,贾母理先问起了史湘云的近况,又自责上回焦顺来府里祭拜时,自己因宝玉和元春的事情,竟没顾得上探问。
“老祖宗就不该问。”
王熙凤在一旁戏谑道:“云丫头没嫁过去之前,顺哥儿便三不五时的献殷勤,如今夫妻一体,哪还不把她捧到心尖上?”
众人尽皆哄笑。
这时门外却忽又一人道:“可我怎么听说,来旺夫妇有意要为来家寻一门兼祧继承香火?”
众人愕然望去,就见大太太邢氏披麻戴孝的走了进来,迎着厅内众人的目光,羊作慌张道:“都看着我做什么,我、我也是偶然听说的。”
贾母作为史湘云的姑奶奶,自然不喜这等说辞,待要呵斥这大儿媳时,却又迟疑起来,转头看向了焦顺。
焦顺万没想到,邢氏会突然跳出来揭露自己的狼子野心,还是在自己刚刚成亲一个多月时候。
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讪笑道:“这、这……家父家母或有此念,但我对湘云一心一意,必回设法说服他们。”
这话可没什么说服力。
毕竟这年头都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以焦顺现在的情况,来家想要娶兼祧延续香火,也完全合情合理。
老太太眉头微蹙,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王熙凤急忙趁机岔开了话题,不多时厅中便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这时一直捏了把汗的探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邢氏会突然提起兼祧的事儿,自然是她通过王熙凤暗中授意的——毕竟按规矩,叔叔伯伯死了也只需要服丧九个月,如今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也该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了。
虽然这其实有些不合规矩,但探春实在是担心再有变故,所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想到铺垫好这一步,后面便能水到渠成,她正忍不住欢喜,却陡然发现一旁的二姐姐迎春,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一对妙目片刻不离焦顺左右。
探春心下勐地打了个突兀。
二姐姐这莫非是想……
不过她转念一想,贾赦可是迎春的亲生父亲,按规矩她起码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这里外里差了小两年时间,她拿什么跟自己抢焦大哥?
当下心中心头便又一松,但却也并未问安全放松警惕,只琢磨着日后探一探迎春的心思。
便在这时,外面欢天喜地来报,说是贾琏已经将宝玉从昭狱里接回来了。
老太太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迎。
贾政和王夫人劝不住,便向焦顺告一声罪,陪着老太太迎到了内仪门左近。
还待朝前,就见贾琏大踏步迎面走来,远远的便嚷道:“老祖宗快瞧瞧,看是谁回来了!”
不用他说,众人也早看到了他身后的贾宝玉。
“宝玉,我的宝玉!”
老太太发一声哭喊,拄着拐杖健步如飞。
对面的宝玉却迟疑的停住了脚,茫然的看着飞奔而来的祖母,眼中似是蒙了一层迷雾。
直到老太太冲上来,将她一把抱住,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王夫人哭天抹泪跟在旁边,一时还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但贾政却是瞧出了不对,拉着贾琏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瞧着……”
贾琏抬手在脑袋上比了比,悄声道:“似乎是在牢里受了些惊吓,我半路请大夫瞧过了,说是无碍的,将养一阵子就好。”
“唉”
贾政叹息一声,倒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这儿子从小就八字轻,时不时就要犯癔症,如今在诏狱里被关一个多月,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反倒奇怪了。
而这时贾宝玉似乎也终于清醒了些,犹犹豫豫的反手抱住了老太太,挤出一声:“老祖宗。”
“宝玉,我的宝玉啊!”
老太太哭的更狠了,任凭王熙凤、李纨怎么解劝也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焦顺出面,说是该当让宝玉去梳洗梳洗,换一套衣服去去晦气,老太太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孙子,由着王夫人接手将他领回了家中。
却说王夫人一路搂着儿子哭了两场,也渐渐觉察出不对来。
宝玉平日里感情最是充沛,无缘无故就会突然伤春悲秋,但这回回来之后,却显得澹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