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一驶出庙门,王熙凤便软成了烂泥仿佛,恶形恶状的倚在靠枕上,怀里头紧紧揣着暖手炉,看上去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一张利嘴兀自不肯消停,犹自埋怨个不停:“你们忒也惯着他了,什么下三滥的事儿都肯答应,这跟那些娼妇粉头有什么区别?要是依着我……”
李纨悠闲的端坐在一旁,等她一口气抱怨了半刻钟,这才澹澹的丢出一句:“方才争着抢头汤的,须不是我们几个。”
“你!”
王熙凤一骨碌想要爬起来,结果牵动了腿上酸疼的肌肉,又哎幼一声摔了回去,只能咬牙侧目怒视李纨。
李纨见状掩嘴笑道:“你快躺下好生养一养吧,别等下车的时候被人瞧出破绽来。”
“哼”
王熙凤冷哼一声,自顾自攥起粉拳在大腿上捣弄了几下,想到临分别前焦顺扶着腰的模样,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我还以为这狗才是铁打的身子,却原来也有服软的时候。”
李纨斜了这凤辣子一眼,都不惜的搭理她。
焦某人今儿确实是败下阵来了,可问题是你一开胃菜又有什么好嚣张的?就连全场都在打辅助,只在垃圾时间登场的尤二姐,论战绩只怕也远在王熙凤之上。
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尤氏都暗自留了几分力,导致她误以为自己也不是很菜,或者进步超凡了吧?
因李纨不肯搭腔,王熙凤过完嘴瘾之后,就渐渐没了亮相,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住打架,嘴里也时不时冒出两声哈欠——毕竟她虽然败下阵来的速度空前绝后,但论身心满足的程度,却是另外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一路无话。
等回到荣国府,李纨在王熙凤肩头搡了好几下,她才迷迷湖湖的醒过来,把已经开始发凉的暖手炉丢开,伸了个懒腰道:“不成了,实在是困的厉害,晚上我就不去你那边儿蹭饭了,有什么都等明儿再说。”
“我也没空招待你。”
李纨挑开车帘,便往外走便道:“南安郡主下了帖子,我得把人召集起来叮咛几句。”
“不都已经去过两次了,还有什么好叮嘱的。”
王熙凤不以为意,打着哈欠扶着车身一步步蹭到台阶前,在钻出车厢的瞬间,却又变得精神抖擞、龙行虎步起来。
若不是平儿上前扶住她的时候,发觉她大半个身子的分量都压了过来,几乎是在被自己抬着往前走,谁又能瞧的出她两条腿正酸痛难当?
与王熙凤分别之后。
李纨寻到芦雪庵里,就见众人围在一处正在打牌,非但是邢岫烟在场,连最近身子骨时好时坏的林黛玉也来了,只是并没有亲自下场,而是捧着个手炉在旁给湘云支招。
见李纨从外面进来,众人忙起身相迎。
“都坐、都坐。”
李纨一边解披风,一边好奇道:“今儿怎么人凑的这么齐,难道这回起社还有别的说辞?”
“那倒没有。”
史湘云笑道:“是我想着大家伙儿也有一阵子没聚齐了,所以生拉硬拽把三姐姐请了来,她这大忙人都来了,别人自然就更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贾宝玉则是忙吩咐袭人,从保温罐里倒了杯热腾腾的奶茶给李纨。
“我可不爱喝这个。”
李纨摆摆手,顺势坐到了林黛玉身边,便整理被兜帽弄乱的头发,便笑道:“你们小孩家家才爱吃甜的,到我这岁数就有些腻了。”
“瞧嫂子这话说的。”
探春见她不喝,招呼袭人把奶茶递给自己,边往里插竹制的吸管,边意有所指的道:“这一二年我们都是长岁数,就你和二嫂子像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们瞧嫂子这容光焕发的,活像是刚吃了人参果一般,那里像是上了年纪的?”
她既然知道王熙凤与焦顺有染,又见她妯里两个近来焦不离孟的,自然早就推断出,这大嫂子多半也已经做了焦某人的入幕之宾。
其余众人不知就里,但顺着探春的言语打量李纨,果见她红光满面的,便纷纷跟着夸赞李纨青春正貌。
李纨生怕有人多想,忙打了个岔,又推推一旁的林黛玉:“你先替三妹妹打一会儿,我有些事情想跟她商量。”
林黛玉闻言,便当仁不让的顶替了探春。
因见她下了场,史湘云有些不放心的问:“林姐姐,你可别逞强伤了神。”
“不碍的。”
林黛玉洒脱一笑,搓了搓手拿起探春的牌,道:“我今儿心里头松快多了。”
史湘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确实瞧着好多了,莫非你也跟着嫂子去吃人参果了?”
“呸”
林黛玉啐了一口,毫不犹豫丢出了一张‘决斗’:“快出杀!”
史湘云脸上的笑容一滞,旋即跳起来道:“这把不算、这把不算,她方才看过我的牌了!”
且不提她们兄弟姐妹之间如何笑闹。
却说李纨领着探春到了外面,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压着嗓子劝说:“你如今既称心如意了,凤丫头那边儿多少还是要有些答报的,不然以她那脾性,一旦恼将起来可就没了顾忌。”
“这……”
探春听了这话不由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