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脑子的蠢才!”
梅广颜瞪了儿子一眼,下意识想要责骂,可看到门外的书办和牢子,又强压住了火气,黑着脸道:“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先跟我出去再说!”
梅宝森一听说能走,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心虚,忙答应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
梅夫人下意识也要跟出去,但迈出半步就又停了下来,转回身从桌上倒了杯茶水,灌了一大口在嘴里,咕噜噜倒弄了几下,然后噗的一口喷在了台阶下面。
“做什么?”
梅广颜不快的横了妻子一眼,对她这有违礼数的举止十分不满。
梅宝森则是纳闷无比,盖因母亲方才进门时,就已经漱过口了,这临出门又漱一回
来之前到底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梅夫人也不答话,只讪讪的用帕子揩了嘴上的水渍。
梅广颜见状也就没继续追究,转头领着妻儿出了顺天府。
等在外面瞧见自家的马车,梅宝森脸上自然欢喜,却被梅广颜伸手拦下,喝骂道:“小畜生,老太太尸骨未寒,亏你还能笑的出来!”
梅宝森忙做悲色。
梅夫人在一旁岔开话题问道:“老爷,事情商量的如何了?”
“不如何。”
梅广颜看看左右并无旁人,便把薛家坚持二选一的事情说了,又略略透露了自己的顾虑:“若是能查出那毒药的来历,倒也罢了,可若是查不出来”
梅宝森闻言暗叫不妙,对他而言,若查出那毒药的来历才是万事皆休!
他方才听母亲说了昨儿的事情,这才想起世上还有验尸的手段,如今早没了攀诬薛家的心思,巴不得事情就此了账。
想劝说父亲干脆写下认罪书算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便求助的偷眼看向了母亲。
因得了焦顺口授机宜,梅夫人肚里头有货,自然不似先前那般慌乱,直接肃然道:“老爷,这认罪书我来写若薛家得了把柄食言而肥,便由我出面顶罪!”
“这、这那就委屈你了。”
见妻子这时候挺身而出,扛下了这要命的罪名,梅广颜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心道怪不得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呢!
文华殿。
贾雨村提心吊胆的在东华门外递了牌子,倒是很快就在文华殿见到了皇帝。
但他山呼万岁之后,却迟迟不见皇帝开口回应,只隐约感觉到那御案后面传来古怪的探究视线,似乎是要把他的心肝脾肺肾统统看穿一般。
贾雨村越发胆颤,正再次拼命回忆,自己究竟是因何触怒了皇帝时,就听皇帝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这一句话,倒是让贾雨村镇定了不少,心道若是皇帝要大发雷霆,也没必要专门遣散内侍。
难道说
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交代自己去办?
这样一想,贾雨村又开始亢奋的战栗起来,在他看来,焦顺虽有些本事,但自己溜须拍马的水平却还要高出一筹,若能借机获得皇帝的宠信,未必不能将那焦顺取而代之
呸
什么取而代之,自己可是堂堂翰林出身,一旦得了皇帝赏识,论前程又岂是焦某人能比的?
然而就在他越想越是热血沸腾之际,忽听皇帝阴阳怪气的问:“朕怎么不知道,你这顺天府还兼了龟公的差事?”
话音未落,贾雨村脑袋里就嗡的一声炸了营。
甭问,皇帝说的肯定是昨晚上的事情!
可昨天的事情也就只有自己、薛蝌、以及焦顺和梅夫人知道,又怎么会
难道说,那焦畅卿竟连这样的事情都禀给了皇帝?!
有一瞬间,贾雨村几乎怀疑焦顺是个脑袋烧坏了,再不就是缺心眼儿!
但等他渐渐恢复了一些冷静之后,却登时明白了焦顺这么做的用意。
皇帝之所以看重焦顺,又不是喜欢他的道德文章,而是看重他在工部的种种革新之举,类似这样德行有亏的小把柄,非但无损皇帝对他的宠信,反而会让皇帝觉得他容易掌握,且忠心耿耿侍君至诚。
好个焦畅卿!
自己还没趁机捏他的短处呢,倒竟就被他给卖了!
贾雨村直恨的牙痒痒,饶是他老奸巨猾,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以对,一时直急的汗流浃背。
“怎么?”
隆源帝微微提高了声量:“你不承认?”
“臣、臣不敢!”
贾雨村以头抢地,惶恐的强辩道:“臣是、是担心事情闹大,反倒横生枝节,所以才、才”
“如此说来,朕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声老成持重?”
“臣不敢、臣不敢!”
“哼梅家老太太尸骨未寒,你便在灵前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也真亏你做得出来!”
“臣、臣有罪、臣有罪!”
贾雨村额头上的汗水,甚至已经淌到了眼睛里,他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只不住叩首,将那青石板撞的砰砰砰作响。
“哼也亏得焦顺还有些操守,并不肯落井下石,否则”隆源帝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梅家也是自作自受,打那老太太起就上梁不正下梁歪。”
贾雨村不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