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闻言愣怔了片刻,这才感叹道:“平日里我只当你是个憨的,却忘了你也是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自然得了些我们没有的大智慧。”
“姐姐别急。”
史湘云嘻嘻一笑,揶揄道:“等你做了宝二嫂,自然就是老太太的真传弟子了!”
薛宝钗不依的上去呵痒,姐妹两个闹成一团,等翠缕端着茶杯进来时,话题早转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约莫比薛宝钗晚了一个时辰,赵姨娘才听闻了焦顺滞留京城的消息,当下忙风风火火的寻到了秋爽斋里。
进屋后她先喧宾夺主的斥退了侍书,然后又轻车熟路的反锁了房门,这才神神秘秘的对探春道:“你听说没?那贼汉子没走成,去大通桥兜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探春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里的会纂宋岳鄂武穆王精忠录问道:“都到大通桥码头了,怎么会没走成?”
“就是没走成!”
赵姨娘其实也就是听了些二手消息,当下半是复述半是脑补的道:“听说是惹上了什么官司,被大理寺的人截下了哼依我看,只怕是你上回说的事情发了!”
紧接着又开始发散思维:“他到底是奴才出身,小人得志便猖狂,哪懂什么做官的道理?只怕到最后非但丢了官儿,连性命都要填进去呢!”
想及此处,她原本因为听说焦顺留在京城,而蠢蠢欲动的心思,一下子就消弭的无影无踪。
她虽贪恋那五大三粗的好处,可也不愿意为了短暂的快活,就搭上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
谷桄
原本还想和女儿仔细探讨一下,这时候也全然没了兴致,随便又闲扯了几句,照例敦促探春盯紧王夫人之后,便意兴阑珊的回了前院。
而等她走之后,贾探春却渐渐坐立难安起来。
一忽儿起身踱步,一会儿拧眉沉吟,最后伸手摩挲了那本会纂宋岳鄂武穆王精忠录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寻到了潇湘馆里,准备找林黛玉打探焦家的最新消息。
探春平生最看不得英雄落难,虽然焦顺在私德上与英雄二字绝缘,可因推行新政而遭奸人排挤陷害的境遇,却还是触动了她的心弦。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和尤三姐其实颇有共通之处,只不过一个沉迷于外在颜值,一个醉心于英雄情结。
因上午耗费了不少心神,林黛玉午后补了半个多时辰的觉,才刚睡醒就听说探春登门,于是边慵懒的舒展筋骨边命雪雁把人领了进来。
探春进屋见状,就不禁想起了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词句,不过拿杨妃比黛玉肯定是不合适的,那是宝姐姐的专属。
“三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黛玉见她没主动开口,便好奇道:“莫不是又要起诗社了?”
诗社的事儿就属史湘云和贾探春最积极,平素也都是她们负责张罗,故此黛玉才有此问。
“月中肯定是要起社的。”
探春定了定神,一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只得拐弯抹角的问:“我听说姐姐上午又去了焦家?不知邢姐姐近来如何”
“已经生了!”
黛玉笑道:“是个女儿,鼻子眉眼都随母亲,二嫂子见了都说要帮着保媒呢。”
“生了?!”
探春愣了一下,忙顺势引出了焦顺:“那焦大哥岂不正好错过?唉,若晚走一日就好了。”
“焦大哥因一桩官司没能南下,当时就守在门外,还特地跟稳婆交代,说是若有什么不顺遂就先保大的。”
林黛玉对此记忆犹新,说起来还忍不住赞叹唏嘘。
探春听在耳中却莫名有些泛酸,她不敢探究自己这情绪的由来,忙继续追问:“是什么官司,要不要紧?”
“应该是无碍的。”
林黛玉努力回想当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像是因为礼部的人意图设计攀诬焦大哥,却被人给揭发出来了,他是作为苦主滞留京城的。”
贾探春听了这话,心下登时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果然不遭人嫉是庸才,只是他因此滞留京城,也不知是喜是忧”
“妹妹说什么呢?”
林黛玉没能听清楚,却大致瞧出探春是在关心焦顺,不由诧异道:“先前我还当三妹妹对焦大哥有什么看法,却不想竟对他的事情如此关切。”
“那有,我、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探春慌不迭的否定着,心下却骤然间乱成了一团麻,且冷不丁的,那兼祧的说辞竟又浮现在脑海当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稍早些时候。
被贾蓉无情抛下的许氏,正魂不守舍枯坐在家,忽然得了内宅丫鬟传话,说是尤氏让她过去布菜,顺便也商量一下往后的家务分工。
这青天白日的,许氏也没多想就跟着那丫鬟往内宅去了。
只是等到了后院,她走着走着就觉察出不对来,尤氏过完满月之后一直没有回后宅正院,基本算是和贾珍两地分居了。
而那丫鬟却笔直的把她往正院里领!
许氏下意识止住了脚步,那丫鬟见状连声催促:“奶奶怎么不走了?这眼见就要午正了,可别耽搁了布菜的时辰。”
“太太不是在偏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