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去,一半脸儿对北静王媚笑不已,一半脸儿仍是对洋夷怒目而视。
那阿道夫斯公爵似是被持续多日的和谈磨去了耐性,只等北静王介绍完工部出面接待的主要官员,就直接切入正题,要求现场见证煤油的提取过程。
因除了用物理手段筛选残渣,还要用到一些药物、矿物作为辅助,故此倒也不怕他们看一遍就学了去。
故此北静王和工部略一沟通,就带着那阿道夫斯公爵和与会的官员们,直接赶奔杂工所。
因那小院狭窄,在门前又筛去几个不重要的随员。
饶是如此,也有三十余人涌入了杂工所内。
因原油味道刺鼻,焦顺早命人备下了侵染过薄荷水、柠檬汁的口罩,供北静王等人掩住口鼻。
而负责奉上此物的,正是贾宝玉和刘长有师徒。
北静王一见宝玉,那王公贵胄的架势登时弱了几分,趋前两步笑问:“宝兄弟怎么在此?”
宝玉也往前迎了半步,笑着作揖道:“听说是王爷要来,我便自告奋勇做了司仪。”
北静王与他私交甚密,虽知道这话不尽不实,却也断不会拆穿他,反将他引见给了身后的官员,又刻意顺着他脾性铺垫,引得他妙语连珠口若悬河。
那乌西、茜香的使者且不论,随行的各衙门官员,多被这豪门公子的风采所慑即便有一两个例外的,听说是贵妃亲弟当面,也忙都隐了锋芒和光同尘。
这也正是焦顺将他推到前台的缘故。
若没有这么个祥瑞在,以焦顺在士林里狼藉的名声,少不得要跳出一两个不合时宜的主儿。
那西夷对这次考察的重视程度,显然还在朝廷官员之上,命翻译操着生硬的官话细向宝玉问明工艺流程,又反复确认了成本,便催着匠人们赶紧演示。
经过一再的精简,这提取煤油的过程并不算复杂,只是沉淀的过程需要大半日的时间。
故此在进行到这一步之后,西夷留了两个人守着,免得夏国再动什么手脚,然后主要的首脑就随着阿道夫斯公爵和北静王,进到了大堂里,摆开了继续谈判的架势。
焦顺身为地主,又是首倡之人,自也净陪末席,受命发表了些点题的言语。
单论明面上的风头,他倒还不如宝玉。
但谁不知道这件事就是焦顺起的头?
若真能就此打破双方谈判的僵局,这功劳名声谁也夺不去!
再加上那初见成效的勤工助学,在座众人哪还不知道,这贱奴出身的粗鄙之人,只怕是又要生发了?!
这扯皮的谈判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眼见外面提进来一桶清澈煤油,那阿道夫斯公爵立刻喊了停,命人拿出夏国送的油灯,亲自倒了油料进去,就在这大堂上点燃。
眼瞧着那火苗顺着灯芯窜起老高,他脸上禁不住显出喜色。
此物论利润自比不得片等物,但胜在量大持久,殖民地的人工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这灯、油非只是能卖到夏国,欧美等地亦不愁销路。
里外里一盘算,这买卖倒确实干得过。
只是由乌西国出银子,贴补夏国百姓买煤油灯的事情,还是要据理力争一番的,最好只是象征性的出一些,全额补贴绝对不成!
于是此后数日,此事便成了双方角力的焦点。
虽仍是僵持不下,却好歹不似先前那般各说各话,而是彼此讨价还价既肯还价,这买卖自然也就有的做。
两国和谈是时下最重要的军国大事,消息自是直达天听。
当日在工部衙门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很快就禀报到了隆源帝面前。
隆源帝看罢,当夜便摆驾元春宫中。
将那内务府送来的奏折,递到元春手上,开怀笑道:“好个焦顺!亏他能从大处着眼、以细处破局,既不曾僭越卑微本职,又能为朝廷大政分忧朕当初不过是无心插柳,不想竟就歪打正着,选出这样的人才来!”
元春原本想着谨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架不住隆源帝三不五时的总要拿朝政烦她,一来二去的,也只能被迫少了顾忌。
何况先前还曾听闻,此事与自家胞弟有关,就愈发按捺不住好奇,接过那奏折仔细阅览了一遍。
见宝玉在期间果有露脸,且多得在场官员称赞,贾元春心下先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嘴里却道:“都是陛下慧眼识珠,那焦顺自幼在我们家里,荣国府上下也只是等闲视之,若非陛下超拔,只怕这被子便要埋没了。”
“哈哈”
听元春归功于自己,隆源帝哈哈一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道:“你那弟弟也是极好的,我听说他最近时常跟在焦顺身边,学些格物致知的道理?”
“唉”
贾元春情知是到了关键时刻,忙摆出一副发愁的模样,叹道:“他虽有些小聪明,却不肯用功苦读父亲生怕她行差蹈错,这才把他交给顺哥儿帮着调理,想着若能学些实业兴邦的手段,多少也能做到经世济民。”
说到这里,她微微摇动一头珠翠,苦恼道:“只是”
“只是怎得?”
“只是他虽喜欢这些,却多半只是兴趣使然,未必能有什么经世济民的心肠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