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在将军府待了多年,见惯了星铭的任性,不大为意。
“少夫人,你还是把心放肚子里吧,往北州去,必定先入都城,晔城向北,想必是整个萧国最安全的地方了。等收到了都城的传信,少夫人再担心不迟。”
想不到清雾还能说这么一番话,书心有些好奇。
“路上不定有山匪,还有…班国乱贼,你怎么这么确定?”
“少夫人,你不晓得吗?年初乱贼已经起过兵了,元台镇的葛伯阳,还有顿城的叫什么…方…对,方武先,不知何时约好的,将军入京,便是商量此事。”
此事书心哪能不知,正是成亲前后发生的事,可葛伯阳是因萧柘权力划分不认可,才生了仇,怎么会和顿城的贼寇沆瀣一气?
再问清雾,她也说不明白。只道:“我过去也是听辛夫人提过一嘴。”
当兵的嘴严,是问不出什么的,书心大约知道他们有关联,此前不大上心,这会儿星铭北上,她又思虑起来。
顿城既能和远在元州的葛伯阳联系作乱,为何就不能和北州边的异族勾结?何况,北州作乱的那些,应该也是班国人。
多年前,书心和阿娘迂回逃难,也只是从北州经过,不敢打听其他,要真是班国旧部,南北夹击,这一仗,未必好打。
书心突然道:“你说得对,晔城至都城是最安全的地儿了,清雾,过几天要特别留意都城来的信,从这边过去,一来一往少说也得半个月,千万不要漏了。”
班国之心不死,星铭敢娶她这样一个“班国”人,无论如何,这绝不是无情。
年初,萧柘还下了一道赐婚圣旨,这还不知星铭在将军那里费了多大功夫,将军又在萧柘那里磨了多少嘴皮子。
如此真情,她就算动气,也不能否认。
书心自我说服了星铭对她的真爱,虽然比不上领兵作战,但已重过敌国之名。
于是继续吩咐:“还有清烟那里也要注意,毕竟是星铭的第一个孩子,你跟凤娘说一下,要用什么,直接去库房取吧,将军府不差那一点东西,要把人照看好。”
安排这些以后,书心突然生活充实了许多,只是灵魂某处,好似有些空荡荡的。
而她的房间里,有一种别样的冷,穿上夹袄也抵不住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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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子已经写完,书心让人送到了书坊。
这会儿闲来无聊,抬眼一看,桌上还留了几个核桃,边上放着小锤。
书心拿起来去敲敲打打,核桃实的敲不开,和杨替那人一样,迂腐厚道,如榆木疙瘩。
星铭离开晔城后,她去校场逛过,将军不在,侍卫们松懈了不少,那些十几岁的少年,训练时玩闹耍乐,一见她过去,又装模作样练起来。
杨替是他们的头儿,她隔着空隙瞅了一眼,他没在。
书心未曾在意,将军府有事,肯护卫将军府,能听调遣便是了。
至于杨替,她估摸他又是夜班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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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心带着清雾出门,封水药庐还留有几坛糖渍橘子,她要趁着人不在,搬走吃了。
天气较冷,人是不想出门的,但是为了谋生,街上的小生意仍然不少。
北州要打仗的消息还没在晔城传来,所有人都跟平常一样。
清雾惯常待在府里,不多出门,看着来往路人也无多惊喜。
书心不解,她从早到晚做她的工作,梳头,端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事干完了,一天也就过去了。
“你就没想过做些别的吗?你看别人家的小娘子当垆卖酒,做掌柜,还有顾鸢,大将军的亲眷,从潶州过来经营飞鸢阁,卖胭脂水粉。”
这样仍是繁忙的一天,却因为着自个儿的前程,有十足的奔头儿,书心是有些羡慕的。
她们凭着自个儿的能力赚钱,不必仰人鼻息。
而她,因为身份问题,只得依赖将军府。
即便化了名写话本,可传出去又不敢承认那是她。
不久前,献泓写信给她,续写的故事已经卖了五百册,其中三百册送去了都城。
“谁也想不到,竹林居士是个小娘子!”
书心想象着献泓说话的语气,不禁脸上带了笑。
但清雾道:“是没想过。我在将军府十多年了,先夫人还在,我就来了。将军府里吃穿不愁,将军和夫人待人和善,干活就有饭吃,有衣服穿,这样的日子吃穿不愁,去外面做什么。”
“你看他们开店,看着潇洒肆意,却不是为了喜好,生意不好,可能连口饭都吃不上,既然如此,还不如在将军府。”
顷刻之间,书心又不自在了,过去她和阿娘,不就是眼前这样的日子吗?
说是走遍大江南北,实则替人浆洗缝补,谋个差事,赚几文铜钱,你见人家抛头露面是风光,却不知背后的凄苦。
“你说的对,将军府很好。”
书心抛下那些琢磨不透的东西,拉着清雾加快了步子。
封水腌的那东西,可别被他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