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能和将军能走到一起,都是她主动的。
寡妇再嫁,是新帝拟的旨。
虽然她并没想着一辈子为前夫守节,可是想找一个能说得上话,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却是难上加难。
当年有个姓张的将军向她求亲,她想也没想,便找了借口给拒了。
“因为他身体不强壮?”
想到星铭说过的话,书心不自觉问出来。
辛屠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张将军是一名儒将,长相秀美,身形高大,待人以诚,是个极好的人。若是寻常姑娘嫁与他,定然能过上好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书心有些迷茫。
“我的母亲是个苦命人,她生不出儿子,天天被公公婆婆排挤欺负,父亲后来又纳了小妾,终于生了儿子。
小妾身体不好,母亲就喂养那个孩子,将他养的白白胖胖,可是那孩子好吃懒做,丝毫不懂感恩。
全家也都因她生不出儿子,把她当成罪人,一家子的生活都凭她一人操持。
后来家里没钱了,那几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的男人,就想一吊钱把我卖了。
我本来是能带着她逃走的,可是她非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什么丈夫是天,甘愿留下。
我气的不行,到底不忍她受欺负,也就甘心跟着人牙子走了。
反正从那以后,我就想,什么亲缘关系,都彻底断了,彼此是死是活,也不惦记。
后来战乱频发,买我的人不在了,我就趁乱逃出去,半路上碰见了我的亡夫。
亡夫是泥地里爬出来的草莽汉子,出身贫贱,心性却高,他说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别人当官的吃喝不愁,老百姓却要受委屈。
所以他就从军了,要闯一番天地。
跟着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后来有人传信儿,说他死了。我不相信,在家时候说的豪气干云,怎么可能轻易死了。
我听说很多男人得了军功,有了地位,就不要家里的糟糠之妻。
我娘苦了一辈子,就因为没生出一个男丁,被欺负成那样子。我绝对不步她的后尘。
于是我打算亲自去他参军的地方,若他真死了,那便算了,若是假死另娶,我非得叫他看看女子的气概。
他的确是死了。
我却一路走来,再不能做回平常的女人了,相夫教子,说的好听,却是一群男人对女人的束缚。
张将军挺好,可是嫁于他,必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听闻他亡妻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男丁。续娶,也是为了照顾幼子。”
辛屠棉不想当那种为了男人、为家庭牺牲的苦命女人,她要像男人一样潇洒肆意的活着。
书心懂了,世道对女性的束缚太大了,不管你心里如何,但一切都要为男人绕道。或者说,要为延绵子嗣绕道。星铭不也是如此吗?
连年战乱,人口骤减,新帝为了增加人口,若到年龄未嫁,官府便会强制配对。
死了丈夫的寡妇,最多守丧三年,三年以后,必须另择夫婿。
拒绝了张将军,辛屠棉还是逃不过别人。
“当时我就想,反正早晚都要嫁,那便挑一个能容得下我的。”
这个容人之量,不是给她一个名分,而是愿意把她当一个人,不是为了生子繁衍,仅仅是当成一个人。
辛屠棉的要求就这么一点,可是她碰不见。
“那你…怎么和将军…”
说起这个,辛屠棉又是一阵哈哈哈声。
“唉,本来我没想找他的,他有妻有子,我压根就没考虑。
最初上头下令,只是嘴上说说,下面执行起来,又没有那么严格。
再说了,我和军营那些男人们一块练刀,外人都看在眼里。
百姓们以为我是哪家的娘子,管事的以为上头另有安排,全是民不举,官不究,也相安无事了几年。
后来管的严了,我没有办法,便狐假虎威,推到将军身上,本以为那些官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谁知道他们到了将军跟前确认。”
“你是不知道,将军那人,当年算得上是高大威猛,位高权重,寻常小娘子,爱他倒也正常。
反正不知道怎么传的,后来就变成了我为了将军死活不愿再嫁,将军为了名声索性认了。”
说起这些,辛屠棉哈哈哈大笑。
“我本来以为他是正经人,为了名声把我收进府里就算了,毕竟早听过将军和夫人在书房吟诗作画、红袖添香的佳话,不敢有所妄想。
可是他,哈哈啊哈哈,他最不爱读书,要不是为了领兵,连兵书也不爱看,后来我才知道,往常都是夫人写字作诗作画,他磨墨的哈哈哈。”
一番玩笑话下来,无意间听了将军的墙角,书心颇为意外。
辛屠棉大约是看见将军为夫人研墨,知道他不是那等不尊重女人的人,慢慢就睡到一起了。
嗯,这故事精彩,比话本里的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