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船到了渡口,母女俩相携下船,才走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留步,两位留步。”一个男子大步赶来,行色匆匆,似乎找她们有什么事情。
书心一阵颤抖,小心翼翼地回头。
她自小丧父,和杜以珺相依为命,又流浪多年,最缺的便是安全感。
她不知今日睡在此处,明天还有没有她的位置,也不知今日和颜悦色的阿婆,明天会不会往她身上吐唾沫。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新地方,不会又碰上萧柘的拥趸吧!
“阿娘,他……”
心跳一阵一阵的,书心捏紧阿娘的衣角,希望对方不要认出来她们,更不要赶她们离开。
下一刻,那人走近,朗声喊道:“杜娘子,是你吗?”
“我是香月啊,以前老去你家蹭饭吃的。”
陌生男子一走近,书心便嗅到一股熟悉的鱼腥。
他客气地朝杜以珺作揖,然后扫了一眼书心:“这便是侄女?长这么高了。”
书心不记得这号人,迷茫地望着阿娘,还未等杜以珺开口,男子便道:“咱们小十年没见过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他笑着说:“过去休沐,我总和几个兄弟去找方大哥,小书心开了门就要抱,最后却嫌弃方大哥的臭味儿,这样有印象没?”
书心想不起来,杜以珺却与之寒暄:“是郑兄弟吧。的确十年没见了。”
“是我,是我。”
“杜娘子初来晔城,是有什么事吗?”
他熟络地接过杜以珺手中的行李,要护送母女二人进城。
“过去我在禁军,后来被调到晔城了,对这里熟悉的很。有什么事,叫兄弟来办就是。”
“还有呢,晔城守将是薛大成,杜娘子,薛大成你还记得吧,方大哥和他十分亲厚。”
一路上滔滔不绝,走了二里地,将至城门,香月才问:“杜娘子如今住在何处?”
书心受了他的关照,心里不再害怕,便小声道:“郑叔叔,我和阿娘没有户籍路引,不知能住哪里”说着她拿出了方文厚的牌位,还有一叠存了十年的旧纸片。
这一通操作把郑香月吓得嘴巴颤抖:“快、快,收起来、收起来。”
“你们情况复杂,怕是进不去城门,暂且在这里避一避,待我想想办法。”
他将二人带到一处破庙,也不等人说什么,风一般溜走了。
“阿娘,他?”
书心总感觉郑叔叔像是丢掉了一个大麻烦,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杜以珺倒是无所谓,随手将行李放到地上,淡淡吩咐:“后门处有片麦田,你去取些麦穗烤来吃。”
*
不多时,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一连三天未停。
这三天里,往来行人一个都没,只有破庙里偶尔一阵书心和阿娘的交谈声,夹杂着一些大麦的香气,或者朽木燃烧产生的黑烟。
“阿娘,那个郑叔叔,靠谱吗?”她将手中的麦穗分了一半递给阿娘。
头一次听阿娘的吩咐取麦穗,害怕被人发现,无从下手,后来饿得狠了,十根指头随便一揪,抓着便跑。
现在熟能生巧,已如入自家宅院,随手就是几串,放火上一烤,馨香阵阵。
“我也不知道,万事不能靠别人。”
杜以珺熟练地将麦穗在手里搓一搓,几粒饱满的颗粒从壳中脱落,她冷静地说道:“天地不仁,当权者视人如刍狗,做班国人,就要受这些苦,别人不帮忙也是正常。”
书心抬头一愣,又听她道:“若是做了萧国人,便是萧国苦命人。”
“阿娘。”
心里不安,烤熟的麦子也不香了。
“吃吧,待雨停了,我们到顿城去。如果你爹活着,他也一定去顿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