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衣是很讨厌看到胡妈妈的,她非大事不现身,一现身必有大事。
许久不见的胡妈妈春风满面,笑里藏刀,肉眼可见心情很好,她用眼神依次扫过出落得娇艳如花的小花魁们,眼中的满意欣慰之色更甚,开口道:“如今你们已长成大姑娘,是时候接姐姐们的班了。”
后浪接班,意味着前浪要上岸了。流夏有金主林遒崖赎身。那林遒崖高中状元后没有接各方势力抛来的橄榄枝,而是自荐前往西南道当知州,一去三年,如今也该回来了。反观暖冬,纵然有许多权贵追求,暖冬也还没有找到愿意委身的恩客。
“我的去处是由胡妈妈决定的,胡妈妈需要我去哪个家族拉拢或是当卧底就去哪里。”
暖冬说得风淡云轻,冷衣不禁黯然,自由完全被他人掌控这种事让她一直焦虑不堪,暖冬真的能完全接受么?回头想想,认识的人里最有反抗精神的反而是对她尖酸刻薄的晴春。
冷衣她们不再住琢玉阁,分别入住四大花魁的楼阁,微风入住流夏的香袭阁,夏花入住云秋的玉阶轩,弄月入住晴春的水光轩,冷衣依旧住在暖冬的流云榭。
冷衣心中不禁有些寂寥悲凉:“应该住在这里的不是我。”
暖冬见此宽慰道:“她不愿意住在这里的,她如今或许已经转世投胎到好人家了,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转世不一定会比前世更好。冷衣悲观地想。
如果她不是穿越者,可能会更多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吧。
第二天冷衣才知道,不仅不需要住在琢玉阁,连上课都不用去琢玉阁上了。两名嬷嬷很快就搬进冷衣楼下,压迫感十足。
一夜细雨,至清晨依旧阴云不散,廊檐的竹帘叮叮地往下滴雨,冷衣的房间门窗紧闭,她一袭红衣,此时正襟危坐与蒲团上,对面正是两位凶神恶煞的嬷嬷,李嬷嬷和张嬷嬷。
这两位嬷嬷都是熟人了,一位教礼仪一位教玉石鉴赏,平日里不苟言笑——应该说每个嬷嬷都这样刻板严格——冷衣不是很怕她们,因为她礼仪和玉石鉴赏都能满分,不知道这两位嬷嬷接下来要教她什么课。
“凝碧小姐的月事可干净了?”李嬷嬷问。
“干净了。”冷衣答。心中疑窦丛生,然后看到张嬷嬷推向冷衣一个红木盒子,打开。
冷衣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大脑的电路咔一声烧断。
里面是玉石,做成奇怪样子的玉石。冷衣知道那种形状模仿的什么。
细看玉石上盘绕着的纹路越看越让冷衣胆寒,不敢猜测这些东西出现的意义。
“凝碧小姐知道这是什么?”李嬷嬷罕见露出诧异的神色。
张嬷嬷眼中闪过怀疑的目光,问道:“凝碧小姐时常出入琅轩阁,不会做出不为人知的事吧?”
冷衣感到无语,张嬷嬷把她当什么人了?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因此气定神闲道:“两位嬷嬷要是怀疑什么尽管问清游,我在琅轩阁可时时受他监督呢。”
琅轩阁的人轮不到嬷嬷置喙,张嬷嬷不敢质疑清游,连忙恭敬道:“是老身唐突了,小姐莫怪。”
张嬷嬷顿了顿,又恢复教导的语气:“小姐之后要学的便是房中术,还望小姐诚心学习,今日便教你认识自己的身体,还有男人。”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冷衣还是没有心理准备,想拔腿就跑,身体却像钉在蒲团上一动不能动。
李嬷嬷和张嬷嬷均戒备地盯着她,李嬷嬷手中甚至有棉布,麻绳和镣铐。冷衣冷汗涔涔,犹如笼中困兽,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束手就擒。
在两位嬷嬷朝她伸出恶魔之手的时候,她迅速起身欲拿挂在墙上的佩剑,可嬷嬷干瘦有力的手如鹰爪般抓住她的手腕,一股巨力从手腕处蔓延震得她浑身发麻,随后她被两位嬷嬷压在地上,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禁锢。
冷衣惊骇地望着屋檐。那股使人震颤的力量是内力,两位嬷嬷竟也是习武之人,冷衣即使随着清游练了四年剑术也没有半分内力,力气之悬殊,意味着她完全逃不掉了。
春雷乍响,把廊檐下的铃草吓了一大跳。天空乌云密布,雨骤风急,竹帘被刮得上下翻飞,屋旁的桃树刚开花在风雨的侵袭下花枝飘摇,乱红零落。
铃草站在冷衣的厢房门前,面含担忧。两位嬷嬷不让她进去,紧闭的门窗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到了黄昏雨停了,零落的桃花瓣被欺压进烂泥里,毫无美感,于是丫鬟把花瓣都埋了。
门关了快一整天了,铃草的心情就像热锅里的蚂蚁,想冲进去解救自家小姐,又担心为自家小姐惹麻烦。
没事的,嬷嬷都是老熟人了,授课能有什么事呢?铃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一个高大的白衣男人。风香楼内院极少出现男人,除非花魁把恩客领进来或其他的特殊情况。那白色的衣袍是琅轩阁的特征,因此只能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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