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深奥复杂的哲学问题后,南柯又舒坦地躺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睛,意识下沉到思绪的最深处。
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光彩在这里乱成一团,哪怕是最机智的抽象画作都没办法描摹出这里的万一,这里乱的不仅仅是平面,甚至是空间,乃至时间。这里有着令人眩晕的螺旋,还有这明明是往上走却径直朝下的阶梯。
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现实意义上的道路,只有一些絮成一团的丝带状物体,四通八达,勉勉强强能让人能踩在上面走路。
南柯一个侧身,躲开了一块不规则的碎片。
在碎片以极其诡异的行动逻辑快速滑过他面前的时候,他轻轻瞥了一眼,上面所展现的是一个肉嘟嘟的婴儿,在步履蹒跚地学着走路。结果一不小心跌倒了,浅黄色的大眼睛盛满了泪水。
这是威尔逊教授小时候的记忆。
南柯驾轻就熟地躲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
这里是威尔逊教授的意识深处,承载着他的无数记忆,但很可惜,这些记忆都已经崩散成了无数碎片,彼此冲突而独立。
就算他尝试把这些碎片拼接在一起,它们也只会凝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麻花。
每次他想要从威尔逊教授的记忆里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都得在这片扭曲凌乱的记忆中扒上好久。垃圾堆和威尔逊教授的潜意识相比,都能算得上是井井有条。
还好一些深刻的记忆碎片都比较大,他找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但一些细节就完全不敢保证了。谁知道那些细小的如同玻璃碴一样的碎片到底躲在哪里。
一块勉强算是三棱锥的碎片,径直从下面窜出,直直地穿过了南柯的脑门。
南柯的眼睛一瞬间出现了哈佛大学的教室,一個笑容满面的老头温和地对他说:“霍华德呀,你的论文还有一些问题,得重写……”
“不——”
威尔逊一瞬间心如死灰。
南柯此时也被记忆碎片所影响,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他是论文没过的威尔逊。
好在,碎片的影响只在一瞬间。
那块三棱锥样的碎片从南柯的后脑勺窜了出去,溜溜达达地挪到了另一边。
南柯捂着脑壳,咬牙切齿地又躲过了另外一片碎片的袭击。
每次来这里都跟玩躲避球一样,谁知道上下左右什么时候会窜出个碎片来。
也不知道那些碎片会开出来什么样的盲盒。
不过,这一次来,南柯倒并不是为了从这堆抽象派意识之中找寻记忆碎片。
他一路躲闪着,来到了威尔逊教授潜意识的最深处。
那是一片黯淡无光的沼泽,没有一丝光亮,咕嘟咕嘟的黑水在冒着泡泡。
仔细听,每个泡泡炸裂开来,都发出来了一声声胡乱癫狂的碎语。
威尔逊教授本人的意识,就处在这片沼泽的正中心。
他赤身裸体,如同在母体之中的婴儿,蜷缩着身体。那些黑色的污水就好像孕育生命的羊水。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黑色的污水,是从威尔逊教授的口鼻眼睛乃至耳朵之中流出来的。
他的眼神空洞,没眼球,黑色的液体流淌着,盛满了整个沼泽。头发也被打湿,满脸脏污地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飘出来一两句细密的诳语。
“倒霉孩子,怎么我一天不见又积攒了这么多水。”
南柯叹息一声,从自己的手中散发出来一道光球,悬浮在了半空之中。那些黑色的污水在接触到那灿烂的光芒的一瞬间,就迅速地被蒸发殆尽。
他们共享一个生命,所以在威尔逊教授的潜意识中,他也是有一部分影响这里的能力的。
南柯漫步走到了威尔逊教授的身边。
威尔逊教授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空洞的眼眸警惕地盯着身边突然出现的家伙。
此时的威尔逊教授,根本就不像是外界所认知的那个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教授。脸上那可怖而又憎恶的表情,使得他就和同一个野兽一样。
他蜷缩着身躯佝偻着脖子,身上满是黏黏的脏污,喉咙间挤出不似人类的吼叫,时不时崩溃地大叫着,思维无比混乱,根本就不能正常地去沟通。
这样子的威尔逊教授,估计就连他的父母都不敢相认。更不要说让他主导这具身体了。
南柯长长地叹息一声,在威尔逊教授的身边坐下。
也不顾那些脏污,伸出手在对方的脑门上揉了两下。
威尔逊教授警惕地低呵了两下,随后又变成了疑惑,黑洞洞的眼眶看不出来什么。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舒服的眯起,发出了呼噜声,黏着南柯的手。
蜷缩着的身体也朝着南柯靠拢。
就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凭借着直觉贴近光源,贴近那些给它们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存在。
在那团南柯召唤出来的光源的照射之下,不断抽搐癫狂的威尔逊教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漆黑空洞的眼睛也逐渐合上。
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南柯忧愁地叹息一声。
说实在的,这么庞大一个男的靠过来,而且身上沾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