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里供着暖,纯妃坐在小榻边,陆子卿把完脉收了诊巾,她问道。
“陆太医,本宫的胎没问题吧?”
陆子卿说:“娘娘现在已有三月,保胎药停了一阵子,胎象仍然平稳,但是也要切记小心别着凉。”
“太医说的是。”纯妃接过彩萍递过来的手暖炉抱着,“一到冬天我就手脚冰凉,怕冷得很,若是受寒还不能胡乱用药。”
陆子卿把布巾收进药箱里,说:“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弱,有了身孕,血虚的情况便会加重,之前给娘娘的食疗方子按时吃即可。”
门开了,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进屋,彩萍把那碗红粥端到榻上的小桌上,纯妃拿起勺子吃。
“陆太医这个红豆红枣粥不错,还加了枸杞和红糖,我吃这阵子,手脚冰凉的情况确实有所改善,就是总是吐,胃口也不好想吃酸的。”
陆子卿说:“若是吐的厉害实在想吃的话,可以吃点儿酸梅。”
“娘娘不喜欢吃酸梅。”彩萍问道:“可以吃山楂吗?”
“山楂?”陆子卿思量少顷,“现在胎象尚且平稳,也可以偶尔吃一颗无妨,但不能多吃,切记。”
殿外阴气沉沉,雨泼成帘。
陆子卿沉在冷风里才出了宫门,见金水桥前就有个高大的人撑伞过来,伞面儿扬上去,是萧彦的脸。
“侯爷?”陆子卿快步走过去,问他:“侯爷在此处做什么?”
“等你。”萧彦扫一眼陆子卿那薄薄的官服,“怎么又不披斗篷就出来了?”
前半句,陆子卿便觉得不知如何回答,谁知后半句又是差不多的话。
说来也奇怪,自从发生那晚的事后,他便听不得萧彦一切关心的话,不似从前那般自然,而是多了一丝丝别扭。
这两日他偶尔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矫情,便刻意不往复杂去处想。
可萧彦随意的关切,又会莫名其妙勾起那压下去的念头,比如现在。
“我、出来的急忘了。”陆子卿以笑掩饰了那一丝尴尬,“侯爷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萧彦的脸往不远处的街边别了一下,说:“去马车里说,站在风口冷。”
陆子卿云里雾里跟上马车,他还是坐在常坐的主位小床上,抹了抹身上的雨水。
他刚想开口问话,面前递过来一碗桂花糖水小丸子,还冒着热气儿。
“下晌也饿了,先吃这个暖暖。”萧彦端着碗说:“尝尝味道如何?”
陆子卿措愣,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木讷的接过碗,尴尬的笑了笑。
“侯爷什么时候做了这个?”
虽然此举陆子卿觉得关心有些夸张了点,但是对于这份甜点却是没有抵抗力,那是熟悉又甜蜜的记忆。
他拿勺子舀了一勺吃,礼貌的笑了,“侯爷的手艺和我师姐做的一样好。”
萧彦也跟着笑了,倒一碗自己吃着。
马车晃晃悠悠,雨水打在顶篷上噼里啪啦响。
陆子卿见萧彦放了碗,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是你那块玉珏的事。”萧彦说:“之前因为有事耽搁了,今日正好我和他都有空。”
陆子卿提了精神,问:“侯爷问到了?”
萧彦“嗯”了一声,“待会儿你可以问他。”
半晌后,马车停在福才坊一条小街,萧彦领着陆子卿走进胡同,直走到最后一户有槐花树的门户前。
他叩响黑漆门,少顷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位瘦高的中年男人,嘴上一撮小胡子,额前戴了网巾。
“千山兄。”萧彦先打招呼。
这声称呼,陆子卿眉间一动,恍惚间觉得像在哪里听过。
陆千山眉眼一亮,“哟,侯爷来了,快请进。”
屋里不算特别宽敞,正堂桌前挂了几幅旧黄的山水画,侧面穿堂的屋角立着置物柜。
陆千山招呼客人落座,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儿简陋,侯爷担待。”
“千山兄哪儿的话。”萧彦拉开椅子坐下,“你我都那么熟了,就不用如此见外。”
他分别向二人作了介绍,陆子卿与陆千山正寒暄,侧面屋里出来一个大娘,端着茶水往桌上放,萧彦打了招呼。
大娘礼貌的把第二杯茶递给陆子卿时,那脸色似是又惊又喜。
“哎呀,太医是你啊?”
其余两人一愣,陆子卿看着大娘反应一会儿,笑说:“大娘是你啊?”
陆千山疑着,问:“你们认识?”
大娘脸上的喜色不减,对陆千山说:“儿子,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在街边救我的太医,不光救我一命,连看诊的诊金也没收。”
“哎呀,原来是陆太医,多亏你救我老娘一命,请受我一拜。”
陆千山说话间已经起身行跪拜礼,陆子卿也立即起身拦下。
“陆大人折煞我了,不必如此,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职责,大娘无恙便好。”
“陆太医仁心仁术,实乃医者之楷模,令人敬佩。”陆千山说。
陆子卿礼貌的笑着,萧彦接了话,“这便是缘分,上次有事耽搁了,今日来想让千山兄认一个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