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转着眼珠扫向昏暗的篷布,叹道:“这帐篷还是没我们的房子住着舒服。”
草原地势较高,早晚温差大,冷也正常,只是,这冷得也太……
思绪还没走完,他翻身就见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
再看身后那人,裹得严严实实,一副美梦如春的模样。
嘴巴还不时嚼几下,下一秒又皱紧眉头,含含糊糊说了两句。
“……你别跑,我们一较高下……”
陆子卿:“……”
难怪这么冷,合着他是活生生被冷醒的?
这货卷被子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副傻样睡得比猪还沉,梦里也不忘找人比武决斗。
武痴!
冷一夜也没时间睡了,他干脆起来,摸黑掀帘而出,冷空气骤然扑面,激得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草原薄雾朦胧带着水汽,看不到远处,青草上挂满了露珠。
除值守士兵外,其他人都没起床,陆子卿伸伸懒腰,独自在草原上走了一会儿,提提精神。
不多时天已然大亮,雾气渐消。
他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丘地下的小溪, 捧一掬清水洗了把脸,继续沿小溪往下走。
只是越往下,一股难闻的腥气就越浓烈,加上没吃早饭,胃里喉间直泛恶心。
草原上常有病死的牛羊,还有狼群出没,被咬死啃食也属正常。
陆子卿捂住口鼻,越过一块大石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心蓦地沉下。
数十具死人,男女老幼横七竖八躺卧在地,看衣着明显是百姓。
军中有明令不许杀害百姓,这些人是被何人所杀?
陆子卿犯疑走进村子,心头又是一惊。
地上死人遍地,白色帐篷沾满血迹,红得发黑。
秃鹫三五成群接连飞来,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等候。
“这、难道是军中士兵干的?”
“啊啊——”
几声喊叫响起。
陆子卿突兀抬头,朝叫声方向偷摸寻去。
很快来到靠边上的帐篷面前停下,从里面传出一声咒骂。
“你们这些杂种,快放开我们……”
陆子卿拨开划破的篷布,愕然看到十几个士兵,正在欺负三个女人。
“求你们放过我,我求求你们啊……”
“可以啊,不过……”一个士兵哈哈大笑道:“现在先让大爷开心开心。
地上还有孩子在哭喊,角落被绑在木架上的三个男人,奋力挣着绳子。
一身蛮力憋得鬓边青筋凸起,满脸通红。
“你们这群畜牲,老子要剁了你们,啊——”
陆子卿拳头一紧,“果然,这些士兵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坑杀百姓。”
他三五大步走到门前,抬手去掀布帘,当手要触到时,却突然停在虚空。
他和苏乘风好不容易混进军营,又不远几千里来到此地,为得不就是博取信任,能有进皇宫的机会吗?
若此时闯进去,得罪这些士兵,将军们怪罪下来。
轻则打几十军棍赶出军营,重则被治罪坐牢,甚至……
陆子卿不敢再往下想,他手指蜷缩逐致捏成拳头,最终缩了回去,转身离开。
屋内,几个士兵很快得逞,歪嘴挑眉很是满意。
另外一个士兵就不同了,不但没得逞,下身还遭了殃。
捂着一坨血肉倒在床上,脸和脖子用力绷得通红,大汗不断从毛孔里往外浸。
失血过多,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其余人吓得大喊大叫,那声音仿佛带着电一般,蓦地窜到帐子外陆子卿耳朵里。
他明明已经走出两丈远,可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仍挥之不去。
不禁暗想,自己是一个济世救人的郎中,明明痛恨世间一切不平事。
却不知从何时起,竟也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要细说起来,或许就是从遇到师父和师姐开始吧。
陆子卿尝过世间极致的恶,也体验过人世最温柔的暖,所以,他开始害怕失去,害怕无端纠缠。
如果可以的话,他就想捧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平淡过一辈子,不想任何人搅扰,也不想搅扰任何人。
但,这世间太多事,都有许多个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若遇事总想逃,那与胆小鼠辈又有何异?
陆子卿听得心烦意乱,脚步忽地停下,想也没想转头朝大帐走去。
他猛然掀帘而进,一个中等身材的头目兵,抄刀正要砍向孩子。
“住手!”陆子卿厉声制止,“谁准许你们私杀百姓的?”
头目兵闻声而顿,杀气腾腾走过来。
“你是谁?敢扰爷的好事,想活命就赶紧滚,老子现在没心情杀你。”
陆子卿瞧他穿戴配饰,已然是一个千户军衔。
“军中早有明令,禁止屠杀百姓,你们怎么敢?”
千户不以为然,刀往后肩上一搭,上下扫了眼。
“看你衣着,一个民间招集的游医,还真把自己当根葱,敢在老子面前发号施令?劝你识趣点赶紧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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