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庄园的客厅换上了一水淡绿色的丝质窗帘,将已经有些热辣的清晨阳光过滤得温柔舒适。徐敏看了一个早晨的报告,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包括人员配置在内的各种变动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
“阿文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了?”吴妈看徐敏脸色不对,一面用流苏绑带把不时飘动的纱帘扎成一束,一面问道。
“祁震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个项目里全是他提拔的新人,原来的两个经理也被他调走了,这么下去,倒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徐敏抬头看着吴妈,不悦地继续皱着眉道:“阿文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多事情竟然都不清楚。”
吴妈刚想替徐奚文圆上几句,恰好看见他跑步回来,便没有作声,只听见徐敏一声冷笑:“哼,他还太心急了点儿!”
“谁心急了?”
徐敏抬头,看见汗水淋漓的侄子,眼角立刻多了三分慈爱,“正和吴妈说呢,你最近偷懒,对公司的事不用心。”
徐奚文想起最近屡次被祁震差遣,故意让他错过重要会议,违心地笑了笑,“公司有祁震做主,我干嘛多管闲事。”
徐敏挑了下眉,“你要肯用心,自然就是你的事。”
徐奚文按下心头的不快,不愿在姑妈面前多说什么。
“下个月SR那边会派人过来跟我们合作供应链的项目,我们这边的负责人可不是祁震。”徐敏眼里透出笑意。
“什么?”徐奚文有些难以置信,“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项目,况且,所有的人员——”
“那有什么!这个项目,本就应该是你的,”徐敏拿起搭在徐奚文肩头的毛巾,帮他擦着鬓角上挂着的汗珠,微笑道:“你父亲当然也希望交给你。”
“可是,——”徐奚文略微沉吟,想起锁在抽屉里的那两份文件,眼里闪过一片冰冷,点头对徐敏道:“姑妈,我想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做这个项目,可以吗?”
“当然。”徐敏笑道。
吴妈站在一旁见徐敏脸色明显转晴,连忙不失时机地插话道:“阿文肯定做得好,你放心就是了!”
徐敏满意地对吴妈笑了笑,合上了报告。
门口,春晓的身影一闪而过,吴妈皱了皱眉,试探着向徐敏报告道:“那个,原本说好今天过来试用的女佣,打电话来说来不了了,最近人不太好找。”
徐敏品了一口咖啡,随便地答应道:“你看着办吧。”
“那,春晓,明天就让她走吗?”吴妈接着问道。
徐奚文心头一紧,惊疑地望着吴妈,“她,明天要走?”
“哦,说是老家镇上开了工厂,他爸爸想让她回去,——”
徐敏不以为然地打断吴妈,“接替的人不是还没找到么?让她再多做半个月,到时候多付她点工钱就是了。”
吴妈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嘴里连说:“是,我去跟她讲,就当是帮我这老太婆的忙,应该不成问题……”
徐奚文心里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荒芜感,仿佛秋天里收割净尽的麦田,被人遗弃的感觉。他无心再听旁边的两个女人说话,逃离了客厅。
徐敏看着侄子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生气地对吴妈道:“就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倒成了他的心病了,真没出息!”
吴妈眯起眼睛,缓缓应道:“凡事都得有个经历么,总得动心一回,然后才学得会从容不是?”
徐敏看了一眼吴妈,知道她把什么都看得通透,悻悻地闭了嘴。
吴妈深深地望着徐敏,二十多年在她身边服侍,她太了解她了。徐敏当然看出阿文对春晓有意,只是,在她眼里,这样的女孩儿玩玩就够了,阿文是无论如何不能被这种女孩儿耽误终生的。于是,庄园里便多了许多不好听的传闻,自然,那姑娘也就待不下去了。
徐奚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失魂落魄地盯着写字台上已经空置很久的花瓶,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要大笑,她终于要走了,如他所愿!然而,他却笑不出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脑海里又一次无法控制地播放起那一天的记忆片段……
阳光不可思议地明媚,他站在庭院里等着,暗暗琢磨去兰山的路。仿佛是突然之间,她打扮一新微红着脸娇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这女孩儿期待的是什么——
他开车,问她想去哪里,她说想看一场电影。他于是调转车头,带她去了他常去的一个电影院——
然而,过年期间,贺岁片场场爆满。他不想她失望,便又带她去了朋友的一个私人电影房。那朋友是个海归,格调很高,电影房里全是各种语言的原版文艺片。他知道她可能看不懂,正尴尬着,她却一本正经地从架子上选了一个碟片递给他说:“就这个吧!”他看了一眼,是一部老片子《钢琴课》。
电影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旷而寂静。荧幕上节奏缓慢地播放着这个有些灰暗色调的爱情故事,一架钢琴陷在海边细软的沙滩上,无边的大海漫卷着白色浪花不断涌上海岸。无法说话的女人坐在钢琴旁深情地弹奏着她的心情,她天使一般的女儿提着鞋子围着母亲转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