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翠凤跟在后面,不说话,四下张望着,透过家家的篱笆墙和门,能从外面一直看到家家户户的窗户跟。
茅房、草棚子、柴火垛子、光滑滑的棒子秸、咸菜缸、酸菜缸、煤坯子垛,长长的线条上晾晒的洗的发旧的被单褥单、棉袄棉裤的里子和面,随风在冰冷的空气中摇晃,有的硬邦邦的,滴下的水滴变成了冰,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或许,普通人的日子都是如此的。
老太太带着钱翠凤急匆匆的走着,钱翠凤抱着儿子都有些气喘。
好不容易到了一家门口,停下来了。就够听到老太太冲里面喊。
“华子娘,我给你领个人来了。”
老太太带着钱翠凤走在窄小的院子里,虽然没啥太多的东西,也显得很逼仄。
不过,别人家有的柴火垛、煤坯子堆、咸菜缸都齐全,只不过东西不多。
东边靠墙有一块地上还长着几垄葱杆杆,墙角堆放着几棵干巴巴的茄子秧,旁边几根竹竿上还缠绕着豆角和黄瓜干瘪的丝丝。
墙根几块土坯、和棒子秸搭了个鸡窝,里面有两只鸡咕咕咕的叫着。
老太太的儿媳妇在炕上也给小儿子拆做棉袄呢。
“妈?谁来了?”她坐在炕上,掂起屁股、抬头问着院子里。
老太太腿脚不慢,噔噔噔的就进了过道屋,钱翠凤抱着儿子紧随其后。
老太太掀开东屋的门帘,钱翠凤看到炕上摊开的棉袄,一边放着一堆灰褐色的棉花,另一边是一小卷新棉花,白中透着些黄,另外还有点点的柴火叶子。
“来,闺女,坐炕上。”老太太先让钱翠凤坐下来,然后对儿媳妇说,“华子娘,你不是还剩下点棉花?刚好你耿轩嫂子家新搬来的赁房的闺女想买,我就做主带过来了,你匀给她点。”
华子妈看一眼婆婆,这个棉花是自己家种的,她还想留着明年继续用,明年就不种了。
家里有孩子,一两年拆棉袄棉裤就得絮一层新的,不然孩子冷,反正家里零散的地头种点,也不费钱买。
如今婆婆想转手卖出去,挣两毛钱,也不是不可行。
“妹子,我家这个棉花是自己家种的,看着不太好,但是绝对不骗你。我们之前没卖过,都是自己家种自己家用。”说着,还随手挑两个大一点的叶沫子扔到地上。
“嫂子,你要是方便,就匀一点给我,我之前没买过,家里的棉花还是我刚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现在用完了,想着给这小子做个棉袄。”钱翠凤指一指儿子。
“中,我就按照村里的价给你,反正你住耿轩嫂子家,她也知道我们家。”华子妈利落的把棉袄推到一边,扭身下炕,趿拉着鞋子,走到一个破旧的板柜前,拿出钥匙,打开已经上锈的铁锁,吱扭一声掀开盖子,拿出一个包袱皮,鼓囊囊的。
“中,嫂子,你找个称称一下,算算给我多少,我给你钱。”
钱翠凤的干脆,让华子妈特意看一眼跟前的小媳妇,奶奶的,有钱真好,是不是?
“等会儿啊。”华子妈把板柜锁上,钥匙揣兜里,然后脚步轻快的掀开门帘走出去。
钱翠凤搂着儿子,看着炕上一对旧棉花和旁边的新棉花,再看着对方摊在炕上的棉袄,下面是灰色的棉花,上面是白花花的新棉花,她想着,这家婆媳俩确实没骗她。
“闺女,你们咋大过年的搬家啊?”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圆乎乎脸的小媳妇,个子不高,眉眼一般,但是跟村里的姑娘和媳妇有些不同。
“唉,婆家房子不够住,刚好有机会,就搬出来了,反正早晚都要搬。”钱翠凤本来想着说吵架的事情的,后来一迟疑,算了吧。
老太太看到了钱翠凤的迟疑,多少也能想出来,只是不知道内情罢了;谁家好好的日子不过,大年下的跟儿子分家?
华子妈很快就掀开门帘进来了,脚步声都没听到。
钱翠凤看着对方,熟练的把包袱皮用秤钩子钩住,然后把秤砣往外扒拉两下,平了,就收了秤杆,“妹子,一共二斤三两,你是都要呢,还是只要二斤?”
“可着嫂子方便来,我都可以。不够了我再从别人家匀点去。”钱翠凤想着多三两也行,少三两也可以。
“那就都给你吧,正好是整个的瓜子。”华子妈把秤放到板柜上,拎着包袱皮到炕上,打开给钱翠凤展示着看看,里面的棉花白花花的,没有叶沫子,估计炕上的是干活拉拉上面的。
“中,嫂子,给你钱。”
钱翠凤也爽快,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数出钱来,递给华子妈。
“嫂子,这个包袱皮我先拿回去,明天后半晌,我给你送回来。”钱翠凤说的不是很肯定,语气有些飘忽,她好像不太记得道。
“哎呀没事儿啊,不急啊。啥时候用完了,你给我就行,不然就让轩嫂子带你过来,回头我或我妈也可以去拿。”
“那行,改天嫂子你跟大娘一起去我那儿看看,就是有点窄别。”钱翠凤说完有点后悔,说院子窄,不忒好。
“唉,都一样,不过那个院子不错,独门独户的,比跟人住对门屋强!”钱翠凤一听,也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