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刺史筹谋完这封奏疏草稿,院子外哭声已经听不见,徐成麟的夫人,王家族中的八妹妹已经哭昏过去,不知自家大兄已经笔笔如刀,即将要让一个死人再死一遍。
天色微亮,王刺史抬起头,抿了一口参茶,按着额头。
问仆从:“什么时辰了?”
“卯时二刻了。”
王刺史应了一声,活动着脑袋肩膀,让伏案的骨头松快松快,说:“把党白叫来,嗯……王平君也来。”
党白就是主簿的名字。
“官人何不歇息歇息?”仆从问。
“人头不落地,心难安啊。”王刺史喃喃说,转头问起一件要事,“郑公和太尉可找见了?”
仆从低下头:“还没找到人。”
“这帮没用的东西,算了,快去把人叫来。”
王刺史叫来一个小厮捏头捶腿,坐在椅子上,又把自己刚写完的草拟奏疏瞧了一遍。
他知道,只要这封奏疏进到汴京,让官家知道使团被人劫掠,还是朝廷命官动的手,无论是汴京朝堂还是邢州的官场,就要狂起波澜。
只是还有一事,徐成麟是吃饱了撑的,干什么要劫掠使团?背后的人是谁?
王刺史想不出来龙去脉,他也不想知道来龙去脉,他只知道使团在他邢州出的事,邢州是他治下,他是邢州刺史,当地最大的大官,绝对不能是在他手下出的事。
郑允中和童贯定然是躲起来了,也许出了邢州也说不定,王刺史唯有把妹夫徐烧尾的罪责落定落实,他日被二位重臣知道,也能卖个好。
两刻钟后,主簿进了书房。
“党白,”王刺史点头招呼,“人已经拿下了?”
主簿躬身,恭敬说:“徐家掺和进此事的人已经全部拿下,都被关进县衙的牢里,正在审问。”
王刺史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他问,“徐烧尾是何时跟山上贼匪勾连的?他在邢州任官七年,这些年是否与那些山贼有过干系,行过便利之处?”
主簿愣了愣。
很快,躬身下来,行礼说:“是属下想的浅了,这就去查。”
王刺史点头,人离开后,就叫小厮把王平君唤进来,王平君住的近,就宿在旁边宅子里,身上衣裳潦草披上,衣襟微散,眼下乌青,一看就是在梦中被人叫醒的。
“平君。”
王郎君略一拱手:“大兄。”
王刺史笑问:“昨日又睡得晚了?瞧着这般困,倒是我叨扰了十四弟的好梦。”
王家的郎君和娘子是分开排行的,王平君排行第十四,他亲妹子在女眷那边行八,王刺史王衷是宗主长兄。
王平君嘿嘿一笑,略过自己昨晚睡琵琶娘子,倚红偎翠眠花卧柳的事,只说:“大兄瞧着还不如我,眼下黑的厉害,是不是又有公务难做?”
王刺史颔首。
王平君还不知道亲妹妹哭了一宿,只问:“大兄叫我来作甚。”
王刺史拿起桌案上一封文书,递给十四弟去看,他说:“你瞧瞧。”
王平君打了哈欠,浑不在意接过,打眼一瞧,愣在当地。
他一下子醒了神。
等人看完整副文书,王刺史这才说:“平君,你素日与徐烧尾要好,徐烧尾死的前一夜,你还与人同桌共饮,谈笑甚欢,可知道他与山贼勾连的事?”
王平君僵住了。
他放下文书,好一会才问出口。
“成麟……勾结山贼?”
王刺史见他这样,端起参茶,说:“是,已经证据确凿,就在朔日那天晚上,徐烧尾派人前往山上,送银一千贯,许多还是政和通宝,你莫非不知道?”
王平君手上的文书“啪嗒”掉在地上。
他顾不得捡起来,皱起眉问:“徐成麟为何要勾连山匪,劫掠使团?他活腻了?大兄,这会不会是认错了?”
王刺史捡起文书,重新放回案上。
他只说:“已经证据确凿,徐家的下人已经认了,只可惜逃走了一个书童,徐烧尾死的那夜,你也在,平君,你有什么说的?”
王平君愣住:“大兄,你怀疑是我?”
王刺史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只是依律查人罢了,那些富商是不是都问过?你我是兄弟,所以我亲自来问你。”
他拍了拍眼前这位族弟的肩膀,抚平他衣上的褶子。
“平君,你已过而立之年,再长几岁,就要至不惑的岁数,难道真要当个纨绔子弟,走马斗鸡过一生么?”
“平日里嬉闹也就罢了,但八娘是你亲妹子。昨晚你宿在外面不知,八娘跑到我门前哭诉,就是这书房的门前,想让我救一救徐成麟,哭的那样可怜。”
“我如何能救?我都不敢见她。”
王刺史叹息一声,看向王平君。
“你是八娘的亲兄长,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到该成事的时候,如果你能想出徐成麟有什么蹊跷,我为你报到上面,再请功一番……八娘往后也有人看顾。”
王平君,王家十四郎怔怔地看着刺史。
王刺史给他整理完衣冠,低声说:
“我知道你与成麟一向要好,但已经罪责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