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宁云逍话音落罢的瞬间,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似乎就只余下了静默,任凭那句平铺直叙的淡漠自叙被这无边的月色慢慢淹没。
孤帆抬头又看了眼宁云逍漠然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方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癔症,反反复复地张了好几次嘴,一时间却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之间,便见有人似被激怒的小兽,红着眼一头冲了进来,动作之快,叫屋里两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一根百年人参便被狠狠砸在了宁云逍脸上。
宁云逍/孤帆:“……”
这一刻,孤帆是真的相信宁云逍伤得不轻了,若往日,外头有人的话宁云逍早就知道了。
可如今,竟然人都到跟前了他才发现……
思及于此,孤帆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刚想开口帮着自家主子缓和一二,可一扭头就见江璃戈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孤帆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脚底抹油,溜了。
“世子、公主,你们聊,属下去院外头守着,绝不叫外人打扰了你们!”
被抓了个现形的宁云逍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江璃戈,然后他便被冲过来那人狠狠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两步险些没站稳,抬了眸,一声“你冷静些”终究是卡在喉咙里没说得出口。
有些日子未见的江璃戈瘦了,大抵是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憔悴了,未施粉黛的脸上那双似含着血色的眼眸,瞧得人有些心惊。
“若非今日前来,还不知世子竟是如此的大公无私。”
江璃戈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弄,宁云逍犹豫了下,才艰难地接了话。
“公主既然听到了,便应知晓取消婚约是对你我最好的结果。”
“最好?什么是最好?在我眼里,最好的就是遇见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够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共同面对!而不是你越俎代庖地替我决定!”
压抑已久的愤怒与伤心在瞬间达至顶峰,江璃戈像个被点燃的炸弹,情绪突然爆发,嚎啕大哭。
“予我钱财、替我出头、还我自由,世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高尚的未婚夫?呸!你就是个懦夫!你怕亏欠,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干干脆脆地拒绝了所有可能。世子不是要取消婚约吗?好啊,我同意。待明日我便出了宫去,养上十个八个面首,再将如意馆的清意公子也绑了来,夜夜笙歌,如此才对得起世子的一番好意!”
“清意公子是谁?”
“如意馆的头牌小倌,艳绝京城!”解释脱口而出,说罢后江璃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怒怼:“要你管!”
宁云逍从来不知,小姑娘胡搅蛮缠起来是如此模样,可真瞧见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那些被自己极力压制在心底的悲怆,也终于化作呼啸的巨浪席卷而来。
痛哭流涕的江璃戈,突然被人狠狠地搂进怀里。拥抱的姿势使她瞧不见此刻宁云逍是何神色,却听见了他轻得近乎渺茫的声音。
他说,“江璃戈,我活不成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看你喜欢的旷野绿荫,走遍你想去的四海八荒,如此一生,才该是你的归宿。”
平铺直叙的淡漠,引得江璃戈的情绪再度失控。
“你骗我!明明出京前你还好好的,明明你那么好的武功,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
“我如何敢骗你?”
宁云逍轻笑了声,如此场景之下竟还叫人听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我自幼便身中奇毒,这么些年想了无数法子也只能压制,不能根治,且每月月底都会发作一次。此番剿匪被人暗算那毒性便彻底压不住了,此毒无解,大夫说……我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光景。”
是了,宁云逍如此一说,倒叫江璃戈想起来些往事。
上次他们去寺庙接贤太妃时,正好是月中,宁云逍当时便催着她们回京,收拾完那些贪官后竟还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自行回京了。
当时她还以为宁云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在身,如今一想……
他不过是想在毒发之日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瞧见。
落地有声的房间里,江璃戈艰难地又求证了遍:“三……三个月?”
“是,三个月。这毒被压了这么多年,如今一遭反扑,自然是难有余地。”宁云逍却不甚在意似的,“若非当年得神医压制,或许我早该没命了,多活这些年本就是我赚了。”
“不会的!有毒药就一定有解药,天下这般大,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我不许死,你便不能死!”
难得听见乖张的小姑娘如此积极向上的话语,宁云逍没忍不住,不合时宜地笑了声,“好,我尽量。”
“宁云逍,我讨厌你!”
哭起来的女孩子就像开了闸的水,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如何哄小姑娘的宁云逍,只能拥着她轻轻拍打着背,任凭她那流不完的泪将肩头的衣裳都打湿得沉甸甸的。
待到小姑娘发泄完,宁云逍才掏了手帕递过去,可江璃戈气性大,打定主意不要理他,更不会借他的东西。
宁云逍也不生气,松开江璃戈,凑过去就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擦脸,末了还不忘调侃句:“如此才好看嘛。”
江璃戈从不知宁云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