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江璃戈反应实在是有些缓慢，闻言半晌，才慢吞吞地接了句。
“可我的家在南楚，不在盛凌。”
“……”
听闻此言，宁云逍有一刹那的失神，素来有勇有谋的男人此时竟找不出半句恰当的话来，半晌后唇畔才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意来。
“是我不对，不该瞒你，但那日在你闯进校场前，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被搅进这桩事来。王家要对付我，我不可能坐以待毙。王庄柯烧掉的文书是我替换过的，那日若非你闯入军营，当日我便会拿着文书带伤面圣，若我动不得了，便由邓思酒面圣。你闯了军营，我只能改了计划，让邓思酒将证据交给你。”
“因为闯军营是大罪，若无找到证据的功劳，我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是。”
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了头，江璃戈眼眶有些红，吸吸鼻子避开了宁云逍的视线。
“那你为何不早说？”
“你为何不直接问我？”
“宁云逍，你混蛋！”
醉着酒的小姑娘发了脾气，握着粉拳便砸了过来，一张脸气鼓鼓的皱到一起。
“自己藏着掖着，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不问，你便不说了？你就不能坦诚些，也让我不要总是猜来猜去的？”
姑娘家的拳头没什么力道，落在宁云逍身上，那人没有半分恼怒，反是含笑握住了她的拳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江璃戈，然后他说：
“我何尝不在等公主的坦诚。”
江璃戈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她的试探，宁云逍并非没有察觉。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
他一直都在等着，她去问他，直白的、坦诚的询问。
“……”
江璃戈没应声，宁云逍也没勉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瞧着她白净的脸颊红成一片，眼睛也有些睁不大开，眯成了一条细缝。
“好了，我们回家吧。”
宁云逍说这话时，似乎格外温柔，温柔得江璃戈一张脸更红了些，“好。”
夜风一吹，酒劲儿便越发上头，看着江璃戈堪比车轴子般圆润的前进步伐，宁云逍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蹲在了江璃戈跟前。
“上来。”他说。
江璃戈本就大胆，醉酒后羞耻心更是微乎其微，傻笑两声便攀上了宁云逍的肩头。
人流如织的繁华京城街头，半醉半醒的小姑娘趴在如玉公子身上，高高地扬起手，疯疯癫癫地叫了声“驾”，公子便听话的蹿了出去，惹得小姑娘笑了一路。
后来，小姑娘似乎累了，这才软趴趴地搂着公子的脖子，缓缓凑近他耳畔，乖巧地同他解释。
“宁云逍，我喝酒同你没关系。”
“那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宁云逍放慢了脚步，“还是，真的想家了？”
“今天粮铺出了点事儿，虽然那俩骗子没招供，但我总觉得，此事大抵又与菁玉长公主有关系。”小姑娘歪着头，言语中有些怅然，“只可惜，别说我没有证据了，便是有了，凭着菁玉长公主的权势，我也奈何不了她。”
宁云逍闻言突然停了下来，不远处，灯火辉煌里高高悬挂着一盏明月罩云形状的灯笼，灯笼下有人喜悦地落下了泪。
他抬头望着灯笼良久，久到江璃戈以为他不会再言语时，他突然开了口。
“今日是京城灯节，每年灯商们都为这日下足了功夫，为的就是让自家的灯笼能夺得灯王的位置。只要成为灯王，便可以拿下宫灯的订单，这对于商户而言是莫大的荣幸，更是他们青云而上的踏板。”
他说到此处，倏地蓦然回首，眼睛中倒映着绵延十里的灯火，温柔得如同一现即逝的昙花，让人沉溺。
“江璃戈。”这还是他头遭连名带姓地唤她的名字，“那灯笼，你喜欢吗？”
四下无人声响。悄无声息，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他又问了一次，“你喜欢吗？”
他问的才不是什么灯笼，他是在问江璃戈，喜不喜欢那生杀予夺的权。
这一点宁云逍知道，江璃戈也知道。
江璃戈紧了紧搂着宁云逍的动作，略思考了片刻，认真回道：“喜欢，灯笼予人光明，不该为富贵折腰、为宫墙藏私。世子，若有朝一日你手掌重权，定要让那明光高挂，让每个人都得以瞧见这世间的美好才是。”
宁云逍应得亦是十分郑重：“好。”
答罢这句，宁云逍背着江璃戈穿过热闹的街道，街尾处，来接他们的车马等候已久。
上马车时，江璃戈已全然睡了过去，小嘴翘得高高的，与素日活泼跋扈的昭华公主并不相似。
可宁云逍却觉得，若是江璃戈多年未曾代替南楚和亲盛凌，或许如今的江璃戈就该是如此模样的，热烈恣意，潇洒飞扬。
正逢佳节，马车被人潮挤得走不动道，耽搁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得以把江璃戈送入了宫。
宁云逍站在宫门外，看着接应江璃戈的车辇飞奔而去方才转身离去。
江璃戈当日的确是醉了，以至于次日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隐隐作痛，昨夜的事情她也记得影影倬倬的，不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