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安平生第一次看到死相如此惨烈的女子,望着极尽崩溃的苏汐月,心里难免同情。
苏汐月贝齿深深现在下唇里,美目盯着苏锦离裸露在外的那截手臂上。
那些小字,不知是如何被人刻上去的,血红血红的。
苏汐月俯下身子,才勉强的将那些字看了个清楚。
是“贱人”。
她记得,苏锦离是最怕痛的。
小时候因为摔跤蹭破了皮,擦药的时候,她都会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一个劲儿的喊痛。
他们竟然在她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刻了这么多字。
回头看看她的那双脚,好似也不比手臂好到哪里去,就连脚趾上都有刻字。
苏汐月玉手颤抖着,将苏锦离破碎的中衣撂起一角。
看到的情形,顿时令她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辛果和辛桃赶忙上前搀扶着苏汐月起身。
黄福安随即命人再次用白布将那尸体严严实实的遮盖上,抬离。
苏汐月玉手用力一扯,手中的锦帕“嗤啦”一声,碎成了两半。
苏锦离身躯上那些密密麻麻,新旧交错的字迹,似是在向她陈述,她生前日日饱受折磨的事实。
见苏汐月不作声,黄福安只得吩咐辛果和辛桃将她扶回软轿上,送出了皇宫。
沈府里今日格外冷清,除了阮雪玉在门口迎着她之外,苏汐月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月儿,可担心死母亲了!”
阮雪玉眼泪汪汪的将苏汐月拥在怀里。
苏汐月木讷的靠在她的怀里,闭上眼睛,一颗被捆绑得有些钝痛的心脏,这才舒服了些。
“母亲,容芷呢?”
苏汐月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直起身子。
阮雪玉锦帕掩着口,颤声道。
“昨夜他离宫后便没有回沈家。”
“沈家父亲找了一整夜也没能找到他。”
“今日圣旨一下,大夫人便病倒了,现下沈府上下都在为她的病忙碌着。”
沈容芷,他果真没有变心。
苏汐月真不知道她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你可见到你阿弟了吗?”
“他在宫中过得可好?”
阮雪玉一边搀扶着苏汐月进门,一边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苏汐月侧目盯着她那逐渐由花白转为全白的发髻,故作笑容道。
“阿弟他很好,今早我还见到过他,只是他忙于读书,我们也没能多说上几句话。”
阮雪玉闻言,似是松了口气,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那便好。”
“只要你和墨尘能好好的活着,母亲就高兴。”
苏汐月玉手紧握阮雪玉枯瘦的手掌。
“母亲高兴,我便高兴。”
寝殿的书梳妆台前,苏汐月紧紧盯着镜子中面色明显泛白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她是要到大夫人房里去看看的,却被阮雪玉给劝住了。
毕竟沈容芷是因为她才出事的,沈家的人现下记恨她,也实属正常。
只是,沈容芷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没了沈家,没了将军的身份,他以后岂不是要一辈子在外漂泊?
打开她曾经存放红豆手串的锦盒,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映入她的眼帘。
她瞳孔陡然间放大,急切的将那书信展开来细看。
竟然是沈容芷,他昨夜应该回来过她的房间。
苏汐月美目里泪水潋滟,她将那封信放在胸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似是要疯魔了。
“月儿,喝些参汤吧。”
阮雪玉忽然推门进来。
她赶忙拭掉眼角的泪珠,若无其事的回转身,乖巧的捧起那参汤一饮而尽。
“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怀有身孕的事的?”
阮雪玉似是没料到,苏汐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正收拾着汤碗的手一顿,眼神飘忽的低垂着。
“我……”
“母亲是希望我生下仇人的儿子吗?”苏汐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还是为了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您不惜丢了名节,更不惜拿我去换?”
阮雪玉眉头一紧,回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苏汐月。
“月儿,你怎可这般同母亲讲话?”
苏汐月冷嗤一声。
“母亲回答我便是。”
阮雪玉似是被刺激到了,玉手揪着胸口的衣衫,坐在一旁低声喘着气。
“你刚回沈府,便吐血昏迷,那么多日都不曾醒来,很多大夫看过之后,都说你没救了。”
“你可知当时我这心里有多担心?”
“若不是皇上特地派人过来观照,沈府能为你请来那葛神医,救回你这条命吗?”
“除了同意沈将军,将你有身孕的事上报给朝廷,求皇上施以援手外,我没有其他选择。”
“我只想让你和墨尘,让我的一双儿女都活着!我有错吗?”
“我现在不是皇后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便是牺牲自己,无论要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