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长风如鹰隼般的眼神逼视着,向来牙尖嘴利的云恬,瞬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的二哥,是能单枪匹马制出强弩的人,亦是慕家这一辈最最聪明的人。
果然,一丁点蛛丝马迹,都骗不了他……
云恬平静的面容再也绷不住。
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二愣子……你这二愣子,长这么聪明的脑子,总用来对付我,有什么用?”
慕长风已然浑身僵硬。
他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云恬,似要从她陌生的容颜里,找出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你……你是……”
云恬反握住他的手掌,青葱般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
慕长风陡然一震。
去岁九月,是她归京之期。
那一日,他一路送他们三人到燕平关,还要再送,她却嘲笑他。
二愣子,再送就到永定城了!
临别之际,端坐白马之上的她一跃而下,快步跑到他跟前。
二愣子,把手伸出来!
他神色不虞,慢吞吞伸出手来。
少女被刀剑磨出茧子的手,在他的掌心一本正经地写下三个字。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像兔子一样跳开,转身跃上马,策马狂奔。
记忆的最后,是她背对着他高扬手臂,渐行渐远。
二愣子,后会有期,别太想我!
察觉掌心熟悉的三个字,慕长风猛然抬眼,眸底震惊不已。
云恬也望着他郑重道,“没错,是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死了,又活了,二哥。”
慕长风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的心倏地往下一沉,“连你都出事了,那母亲和邱芯是不是也……”
他不敢问出口,可看云恬的脸色,已经猜到了几分。
云恬和华霓裳互视一眼。
华霓裳慢声开口,将慕家满门倾覆和慕长缨重生的真相,一点点摊开在慕长风面前。
她甚至重新拿出了银针,准备随时救治。
听完所有的真相,慕长风整个人犹如被抽掉了魂魄,颓然往后一靠。
自从中了毒,他一直挺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敢死。
那是因为,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管前路多艰难,他也要回家……
家里,还有他的亲人等着他团聚,等着他把青云关的真相带回去,还慕家军清白!
孰料。
他的坚持,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云恬眼角隐忍已久的眼泪扑簌而落。
她甚至不敢告诉慕长风,二嫂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只紧紧反握着他的手道,“二愣子,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若心存死志,以后这个世上,我便真是孤苦无依了……”
“你真的忍心这么对我吗?”
见他毫无反应,云恬吸了吸鼻子,“若当真这般狠心,那你就死吧。父亲不要我,母亲不要我,哥哥们也不要我……”
慕长风的长睫微微抖了一下。
“反正,都已经快三个月了,没有你们,我也照样能活。”云恬的声音平静,在静寂的厢房里无比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利刃,扎在慕长风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当云恬站起身时,慕长风的手掌忽然用力,攥住了她的手掌。
“甜甜,对不起。”
他沙哑的声音蕴含着极力的克制。
“二哥,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三个月……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些,是二哥没用……”
断断续续的声线,饱含痛苦,如同一只受伤却不愿哀嚎出声的兽。
云恬定定看着他,“我懂,你想哭就尽情哭一场,在这里,没有人笑你。”
“只是二愣子你知道吗,慕家已经平反了,肃王落罪,东方怀远被囚,如今只剩一个钱万金了。他冲着咱们的私军而来,只差一步,我们就可以反戈一击。”
“你若想伤心难过,不如等为父兄和十万慕家将士报仇雪恨之后,咱们再好好哭一场可好?”
被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劝着,慕长风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抬起手掌,如从前一般用力揉乱她的发鬓,“人小鬼大,谁要跟你一起哭?”
见她看来,慕长风不自在撇开眼,以手背抹了把脸,话锋一转,“你们刚刚说的钱万金,就是把你带到这来,对我慕家私军虎视眈眈的人?”
云恬道,“他也是肃王手底下最得力之人,在肃王身边已有十九年,那批有毒的粮草,极大可能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慕长风想了想道,“父亲倒是曾说过,蛮奴王有个庶出的大王子叫百里奇,其母姓钱,是大庆人,百里奇因为有一半的大庆血统,幼时常被其他王子欺负。”
“就在二十年前,百里奇与蛮奴三王子起了争执,被蛮奴王责罚了一顿后负气出走,父亲埋在蛮奴的暗线曾传来消息,说百里奇早就暗中来了大庆,一直在积攒势力,静待时机,要与号称血统纯正的蛮奴三王子争夺王位。”
闻言,云恬几人不由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说,钱万金,有可能就是失踪已久的百里奇?”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