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居住了半年的流民小村,沈同裳走出城郊很远很远,天地辽阔,她在荒野之中抬头,云彩离自己仿佛千尺之高。
竟然凭空诞生出一股无处可去的彷徨。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她离开世雷宗,就是错误的呢?明明,母亲对她并不是苛待,反而是倾尽全力培养。
作为未来的掌门人,她是否不该这样脆弱……
迷茫的沈少主随意选了个方向踏出一步,还未思索整理好刚刚那些糟心事,就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师妹,现在你可明白,修行者与凡人,为何难以平等,又为何无法交心了吧?”
那是世雷宗第七十八代徒生中的大师姐,沈同裳自小相识的表姐——岁幸。
“不烬圣地的时二姐妹也正找你呢,几个儿时同伴说抛就抛。”岁幸摊摊手,与师妹极其相似的蓝眸流露出完全不一样的调侃意味。
沈同裳冷哼一声,转过头似乎赌气。
“若是母亲出手,不出一日就能将我捉拿,如今却委派你们前来,可见她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亲女。”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矛盾,既害怕母亲的掌控,又无法割舍那份至纯的亲情。
岁幸比沈同裳要大上十多岁,看事自然透彻一些。她咧着嘴笑笑,抓住师妹肩膀,唤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两人一道踏上。
自家师妹的天赋惊才绝艳,这是毋庸置疑的。年仅十六岁就已然修至血肉阶圆满,放在整个炙州,也是凤毛麟角的级别。
但瓶颈,也就随着境界的圆满一起到来了。
若想跨入蕴魂阶,除去修为到家这个基础条件外,还需要一个时机,一个面对心魔的时机。
每个人的时机各不相同。有些人刚刚境界圆满,就立刻陷入下一阶段的心魔考验,有些人终其一生,寿元耗尽,也没等来这份考验。
当然,事在人为,若是没有耐心四处历练,等来这个时机的话。修行界同样有解决它的方法,丹药、布阵、法器、引落天运。
只是如此自作主张得来的时机,定是不如自然冥冥中那些优等。
岁幸控制着飞行法器,隐约记得宗主交付给她的事情。
近日潜藏于暗处的魔煞修士或许又要卷土重来,虽然只是些许痕迹,却不能不警惕。
此处出行,寻找沈同裳只是顺带,真正的目的,还是趁着魔煞修士不成气候,抓紧时间斩草除根。
开始计划路线时,岁幸转过头,刚刚师妹好像是轻拍了她肩膀两下。
“怎么了?”
沈同裳犹豫了一会,抿着嘴,终于还是说了:“能不能,让宗门接纳农商团的人?”
怕是不好说,她又补上一些:“不是收入门中,只要在山谷中安排些住所活计就好。”
岁幸愣了愣,随即露出坏笑:
“我们裳儿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
像哄小妹妹似的话语!沈同裳听了顿时恼起来:“我只是不希望半年来的努力全白费,不过区区凡人,何必与她们计较那么多?”
“也好,省得挂念多了,突生心魔,影响你破境。”
岁幸哈哈大笑几声,当即转换了方向。
只是她也没想到,就那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当两人赶到时,整座城已经陷入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
无数庞大的凶兽如同失去理智一般闯入城中,空气里散播着诡异的黑色气息,被沾染上一分,皮肤便开始溃烂直至蔓延全身。
城主府出动的一众修士都已经有些自顾不暇,就更别提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怎么、会这样……”
岁幸眉头紧皱,立刻召出两件圆盘状法器,准备迎战。
下一刻,身后的师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最外围、受损最严重的流民小村。
“裳儿!”岁幸叫不住她,只得先解决眼前的几只庞然大物。
沈同裳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红着眼睛冲进了她与大家共同打造了半年的小村庄。田地里的作物早已被凶兽碾入土里,一片狼藉,房屋几乎没有完好的,皆是断壁残垣。
有灶火被打翻,于是顺着木头、稻草一路燃起。
才走进一小段路,沈同裳杀死了所见到的任何一只凶兽,跑进了刚刚和斐啰起冲突的会客厅。
然而,只有尸体。
一瞬间,天旋地转。沈同裳捂住了口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手中剑落到地上,发出碰撞之音。
“沈老大…是你回来了吗?”
这是无视的声音!
沈同裳大惊,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无视跟无话、无听正蜷缩在木柜之中。
这原本是沈同裳的木柜,里面存放了许多留给孩子们的东西。除了自己,就只有无视、无听、无话三个人才能打开。
竟然在灾难中,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你们、你们都怎么了?”
她注意到只有无视的神智还算清醒,无听和无话面目紫黑,双眼紧闭,身上的皮肤已然溃烂了大半。
“她们碰到了、那些……烟雾……”
无视空洞透明的眼珠中流不下泪水,只能是紧紧抱着两个最为亲近的同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