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一把就推得跌坐在椅子上。
也亏得有这么个椅子,否则,他非一屁股坐地上!
“你个小兔崽子!”李国福跳起来,扬起巴掌就要在朝着李秀间抽过去,李秀满急忙奔过去拦住了父亲。
“秀间,别惹爸生气,听话!”
“听话?我大姐听话!连中专都不能上!你听话,买两双鞋都挨顿骂!我三姐最听话,连病都不给她看,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李秀间愤怒的吼着,转身冲出了家门。
“秀间!”李秀满慌忙追了出去。
在厨房的李秀城原本是打算进屋劝住小弟李秀间的,但当她听到李秀间所说的那番话,却蓦地顿住了脚步。
“听话”这两个字一直以来就是李秀城最恨,最恨的两个字。
因为这句“听话”,她不得不去做一切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失去所有自己最不想失去的。
原本,李秀城以为自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去自己的梦想,没想到,还有更让她为之痛苦的。
——她连最小的妹妹都失去了啊!
这怎么能让她甘心?
“砰”的一声,是李秀间关门的声响,也是李秀城给这个家在内心唯一仅存的念想而保留的角落坍塌的声音。
李秀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秀间,秀间啊!”
李秀满一边追着李秀间,一边喊。
她连棉袄的扣子都来不及系上,手里还抱着李秀间的棉袄。
李秀间刚才冲出去的时候,还穿着单衣。
他愤怒地在冰天雪地里奔跑,边跑,边流泪。
这个世界就是不肯放过他。
明明他想要振作起来,抚平那个伤口的!
不,不肯放过李秀间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的父亲,他的亲爹!
李秀间越想越愤怒,越跑越快,根本不想理会从身后传来的、二姐的呼唤声。
不知道跑了多远,李秀间听到李秀满气喘吁吁地喊了声:“秀间啊,你慢点儿,二姐跑不动了……”
他的心,猛然疼了一下,终是停住了脚步。
李秀满是真的跑不动了,她虽然在乡下一直在做农活,体力也不错,但跟腿又长、跑得又快的李秀间比,就差得太远了。
见李秀间停下来,本来已经跑不动的李秀满,心中顿时一喜,她努力提起劲儿来,快跑了过去。
在到达李秀间身边的时候,李秀满急忙抖开李秀间的棉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赶紧,把棉衣穿上!”李秀满又心疼,又嗔怪地道,“这大冷的天,穿个单衣就往外跑,冻感冒怎么办?”
李秀间默默地穿上了棉衣,忽然用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望着李秀满,问:“二姐,你恨他吗?”
李秀满怔了怔:“恨谁?”
“爸。”
李秀间的话,让李秀满意外不已。
她没有想到,李秀间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恨”这个字,从来就没有在李秀满的心头出现过,因而听到李秀间这么问,她意外之余,甚至有些震惊。
“你咋这么问?”
李秀间没有回答李秀满的问题,而是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他。”
“我恨他就认钱,就知道钱,对我们都不管不顾。我恨他不带三姐看病,就为了省那几个钱,给三姐吃偏方,害死了三姐。”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秀间反倒不再落泪。
愤怒与憎恨,让他此时此刻平静了下去,似乎,在这瞬间,也一下子长大。
他眼里无忧无虑的少年意气之中,多了一些什么,只是李秀满看不懂。
她看懂的,只有心头泛起的心疼与难过。
“秀间呀,姐知道你心里的滋味,姐心里头也很难过。相信爸也不好受,毕竟我们都是他的子女……”
李秀满的劝解,只让李秀间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站在寒风之中,消瘦而又愤慨,像一棵倔强的小树。
下雪了,雪花毫无征兆地飘落下来,一片又一片,在昏暗的天地间舞着,落在地上,轻盈而又冰凉。
李秀满轻轻地拂了拂李秀间落了雪花的头发。
他已经长得快比李秀满还高了,但在李秀满的心里,他还是那个顽皮捣蛋,没心没肺的小弟。
“咱们找找妈去吧。”李秀满说,“今天大年三十儿,带妈回来早点吃饭,嗯?”
李秀间点了点头。
姐弟两个,就这么着并肩走在哈尔滨大年三十儿的街道上。
雪还在下,家家户户都在为年夜饭做着准备。
阵阵菜香传来,伴着欢声笑语,似乎整个街道的人都在因新年而欢喜。
只有李秀满和李秀间的心里,还装着悲伤。
他们的身后覆着薄雪的路面上,印着两排脚印。
这脚印,很快也被雪覆盖上了。
从前都是李秀满去寻找刘玉琴,李秀满下乡之后,寻找母亲便成了李秀人的。
后来,李秀间就开始陪着三姐李秀人一块儿找母亲。
也幸而因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