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冰道:“我是冰城一中的,我叫李秀冰。”
“李秀冰?那个状元?”指挥员有点意外地问。
他对李秀冰早就有耳闻。
因为上级在给他们知青名单的时候,特别提了这个“李秀冰”的名字。
冰城一中是哈尔滨的重点高中,在重点高中里,学习还格外优秀的人,必定相当出色。
而且,听说还是自愿放弃了考大学,前来下乡的。
话虽这么说,但指导员还是没太在意。
学习好,到了“北大荒”,吃不了苦的可太多了。
要知道,这里穷乡僻壤,目光可及之处尽是荒山,冬天雪可齐腰,夏天的蚊子满天飞。
吃的是高梁米,住的是硬板床,还是睡大通铺。
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劳动,在学校里学好几年的知识,却连粮食都不认识。
就算是状元,能顶个什么用?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李秀冰,确实不太一样。
“哪是什么状元。”
面对指导员半带着夸赞的惊讶,李秀冰笑了,将手里的喇叭归还给了指挥员:“谢谢领导信任。”
“嗯。”指挥员没有说什么地接过了喇叭,看着李秀冰的目光里,带着赞许。
“李秀冰,李秀冰!”一声呼唤响了起来,李秀冰转头,却见不远处,孙周强正咧嘴笑着向他挥舞着胳膊。
李秀冰向指挥员点了点头,疾步奔向了孙周强。
“你咋没走啊?”
“你行李在我这啊!”孙周强道,“我也不知道那边啥情况,万一咱俩见不着,你晚上咋睡觉啊?还不如我跟这等你呢,顶多就是晚点到,起码你晚上睡觉 不至于啥也没有。”
看着孙周强,李秀冰有点感动。
留下来没走的这批人,恰恰是最累的一批。
他们刚才忙着维持秩序,帮助知青们摆放行李,却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等待最后一批离开。
在等待拖拉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累得再也站不住,纷纷坐在了行李上。
好在,火车站的职工们给大家拿来了热水,每个人两个鸡蛋。
这可把孙周强给乐坏了。
“行啊,李秀冰,我也算托你的福,吃上小灶了!”
不仅是孙周强,其他人也很高兴,他们几乎是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李秀冰的身边,跟他攀谈。
李秀冰也不扭捏,很快便和这些知青打成了一片。
通过交谈,大家知道了他们的指导员姓姜,叫姜健群。
而这些自愿留下来的团员们,也是来自五湖四海。
有福建的,有山东的,有沈阳的,有浙江的,有北京的,还有广东的。
虽然大家相隔万水千山,但却都为了祖国的建设聚集在一起,又一起为了他人而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所以相互都十分欣赏,也格外亲切。
“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一路舟车劳顿,也还能在这个时候这么热络!”跟姜指导员一起来的团支书郑源,不无感慨地对姜指导员道。
“我总觉得这批小同志不太一样,尤其是那个李秀冰。”
姜指导员并没有直接回应郑源,而是看向了这批的侃侃而谈的知青们。
今天这种情况,他们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来的知青也不比今天都少,场面也不是没有混乱过。
但是像这次这样,知青们自发组织维持秩序的情况,确实第一次见。
不过,现在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谁也不知道到了建设兵团,他们会不会因为劳动而抱怨连天,哭天抢地闹着要走。
“都是温室的花朵,能不能经得住风雨还不知道。”姜指导员说着,站了起来恰巧在这个时候,拖拉机回来了。
“同学们赶紧,抓紧时间上拖拉机!”
姜指导员大声地喊道。
“来了!”孙周强第一个响应,紧接着,他急切地催促李秀冰道,“李秀冰,快点!要不咱俩赶不上同一辆拖拉机了!”
“就算赶上了也不一定分到同一个班。”李秀冰笑着说道。
“分不上我也申请调班。”孙周强拍了拍胸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秀冰忍俊不禁。
他举目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拖拉机,寂静幽深的夜里,拖拉机亮着的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真正的知青生活,即将拉开序幕。
就在家里的这三个大孩子分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李家却乱成了一团。
刘玉琴不见了。
刘玉琴是在火车站不见的,就在李秀间拉着她的手和弟弟李秀人的手,顺着人流往车站外走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李秀间紧紧的拉着弟弟的手,站在人群里,大声地呼唤着母亲。
可是这里来送行的人太多了,用人声鼎沸来形容,毫不为过。
早就把这个小女孩的呼喊淹没在喧闹的声音中。
李秀间望着人潮汹涌的站台手足无措,现在她能做的,除了攥紧弟弟的手,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于是她只能去做唯一能做的事——哭。
李家的孩子,嗓门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