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生骑车到了蓑衣胡同。
车子停在院外,照旧用链子锁穿过车轮,在宣传栏支架上绕了一圈。
即使小偷再神通广大,也得给唐根生留下一条二八大杠的后轮胎。
从后座解开麻绳,将饭食提箱拎在手中,踏步上台阶,迈过门槛,进了院儿。
垂花门前没有停留。
唐根生把自个儿当晚辈儿,谨遵五叔上回教诲。
“五叔,饭菜来啦,酒热上没呀?”
那五叔正在院子里,背着手仰头望天。
老头半头灰发随风飘,中山装白圆领,铮亮的皮鞋依旧如故。
像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着装整洁似的。
唐根生一不小心还看到了他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记得原来他用的是块老怀表来着。
“你小子。”
那五心情不错,笑骂道:“上好的茅台屋里温着呢,再不来,可就快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饿死了。”
“嗐,真要那样小子我这罪过可就忒大啦,受不了,受不了,五叔,赶紧回屋吧,这会儿饭菜还热着呢,别等凉喽。”
唐根生把手里的饭食提箱提了提。
那五当先转身往屋里走。
唐根生紧随其后。
进了屋,茅台果然已经温上。
唐根生看了看,黄瓶的。
莫名有点心疼。
一喝一套大别野。
待会儿还想着多陪五叔少喝酒呢。
现在看来,是少喝不了一点。
喝这种茅台的机会,唐根生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太多。
御厨也没买这玩意儿的渠道吧?
四菜一汤摆上。
肉眼可见的五叔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饕餮的光芒。
面对面坐了,不着急倒酒,小老头先拿起筷子在海杂拌这道菜的边儿上夹了一筷子。
虾仁入喉,那五闭上了眼。
咀嚼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细细品味。
唐根生心情立马舒坦极了。
身为一名厨子,最喜欢的便是遇着懂行的吃家。
有一种人号称皇帝的舌头。
吃到精致菜肴时,大致便是如此神态。
唐根生是大厨,对自己手艺有信心。
自然是真心希望多遇到这类食客。
女为悦者容,乐为知己奏。
好厨子和真食客,才能互相成就。
这一顿,气氛明显比之前要好太多。
五叔和根生的关系,也才真正的往近前迈了一大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五浑浊的老眼越喝越清澈。
岣嵝的身体也焕发了又一春似的。
“国宴厨子要试菜,估计也就下周的事儿。你提前做准备,排好班,跟你那儿的同事打招呼,进国宴是好事,别弄好成拙……”
“五叔,我不用先给领导说一声?”
“文件第一时间就先去你领导那儿了,还用得着你再去提醒?上面不用管,打点好你们餐车的同事就行了。”
那五抿了口小酒,自顾自的道。
气氛到了那儿,小辈儿的恭敬也衬托到了位,五叔这个小老头很享受,也是酒到杯干。
真心不用劝。
“哎,这趟回来我就跟他们先打招呼,下趟再好好安排。”
唐根生也悄悄举杯,偷偷补了一口。
这酒,喝一口少一口。
唐根生怕浪费,也怕机会难得。
一点都不想跟五叔打酒官司。
得喝。
必须得喝。
“行了,今儿酒就到这儿吧。根生,去,北墙角那个柜子底下,还有一瓶,待会儿走的时候自己带上。”
那五人老成精似的,一眼就瞧出唐根生稀罕这个茅台。
只是他也确实不多。
一年如无特殊,也就两瓶的供应量。
后边院子里倒是埋了六瓶。
可那原是当女儿红用的。
后来用不到了,也就没往外挖。
唐根生只是稀罕,也还没到让那五挖土掏坑赠酒的程度。
小老头说完就起身离席了。
去东耳房歇着去。
留唐根生一手馒头,一手筷子和汤勺交替连奏。
地地道道的魔武双修。
收拾了残局,一股脑搁回饭食提箱里。
盖上盖子,拎起,便打算推门回去。
手放在门把手上,唐根生愣了两秒,又放下饭食提箱,转身朝里面走去。
既然五叔都说让自己去拿,思来想去还是没好意思拒绝对方的心意。
一大把年纪了。
顺着长辈的心意便是最知礼。
嗯,也有黄茅的品质和BUFF,让唐根生实在欲罢不能。
就跟早晨看到了嫂子林静一样的情难自已。
早上是趁起床气还在,用晨运撒火泄气。
现在是借着酒意,不能拂了长辈提携晚辈的心意。
出了蓑衣胡同,唐根生系统储物格又被占据了一个。
且很可能会是长久性占据。
唐根生大长腿一甩,跨上二八大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