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的热情尚未褪去,清蒙山下,木莲寨子周边灯火通明,即便已经入夜,依旧有游客在其中走动,好不热闹。
离寨子不远的商业街上,一排排霓虹灯盏正在营业,“西湘烧烤”、“绝味血耙鸭”、“木莲寨子正宗酸杆子烤鱼”等招牌常亮,给整条街都染上一层霓虹。
——街边没什么人,只偶尔传来几声拉长调子的猫叫。
跟前段时间的繁华人潮相比,竟然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外地游客一走,一些偏僻的旅店民宿就空了下来,不少民宿老板也适时打出低价房的招牌揽客,不求赚钱,只求保本。
王兰是个本地人,正好跟丈夫经营着这么一家本地民宿,两口子为了多赚点钱,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就指望着能多存点钱。
“嘀嗒、嘀嗒……”
挂在墙上的老式钟表指针缓缓走动,合着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的滴滴答答的雨声,格外催眠。
趴在前台打盹的王兰打了个哈欠——快凌晨一点了,按道理也到轮班时间了,可酒店门口零零星星走过几个人,都没瞧见她男人的影子。
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王兰这么想着,站起来伸个懒腰,不经意间看向酒店门口,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就见透明玻璃门前头,站着个低着头的瘦弱男人,也不吭声,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她,眼睛不大,脸颊边上肉鼓囊囊的,皮肤惨白,白到几乎有点透光,好像能看见藏在皮下的脂肪。
坏了。
王兰忍不住翻个白眼,她开店这么多年,不知道见了多少妖魔鬼怪,早就见多识广,更何况平时派出所也没少跟他们这些店主科普瘾君子的外貌特征,谁知道今天就让她碰上一个。
半夜不回家在外头晃荡,还一副面无血色、精神萎靡的样子……
你看看那白到发青的诡异脸色,肯定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外加药物伤害。
还有那呆滞麻木的眼神,八成是吸多了把脑子烧坏了。
这谁家混蛋玩意,让他爹妈看见不得气死。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跑去自己糟践自己?
最后把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得国家兜底。
王兰打定主意,等会她老公来了就报警,绝对不让这人进店,招惹麻烦还是小事,要是吓到客人,再叫人发到网上,她这店还开不开?
谁知道她刚动了这个念头,就看那年轻男人忽然轻轻动了动,抬头去看王兰,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急切的恳求。
王兰这才看清楚年轻人藏在阴影里的模样:
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留着寸头,脸上长了个酒窝,眼睛看着不大是因为都叫脸上的肥肉挤到一起去了,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简直跟恐怖电影里泡肿的尸体一样。
王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就生起这个念头。
但她也就这么一想,开店十几年,醉鬼、赌鬼、色鬼见了不少,客人一个电话半夜就跑去抓虫子打蚊子的经历也不是没有。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鬼啊。
看这孩子年纪也就跟她儿子一般大,王兰实在有点不忍心,就悄悄摸了守夜防身的棍子,壮着胆子招呼一声:
“小伙子,你朋友呢?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你跟姨说,你看我就是个开小旅馆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而且这外头下着雨,你一直站在这也不是个事,是不是?”
“我想回家,好冷。”
年轻小伙抖了抖,头上、衣服上的水珠子“滴滴答答”落得更快,他张了张嘴,呜呜咽咽开口:
“我掉在江里,漂了好久才上岸,好冷,我想回家,阿姨,借你的电话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好不好,好不好……”
王兰刚想答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透过玻璃,她清楚看到街道水泥地干干净净,别说雨水,就是泥点子都没有一粒。
至于她听到的水声……
王兰定下神,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年轻人那双泡成萝卜的大脚上:
一道水痕,从他脚底不停下渗,逐渐汇聚成一个圆,泡烂的运动服裤子上缠着几挂黄乎乎的水草,支撑整个人的却不是小腿,而是被啃食的只剩些许肉丝的森森白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白骨上不停有水渗出,急促落在地上,就形成了雨声。
“阿姨,我好冷,我想回家,求你给我妈老汉打电话……我飘了好久才爬上来,求求你……”
年轻男人似乎察觉不到自身的异状,胖乎乎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黄色泥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落在透明玻璃上。
——那根本不是胖,是在水里泡发了。
这死男人咋个还不来!
王兰惊惧至极,腿一软,肾上腺素猛猛飙升,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打嘛,我现在就给你打,你,你妈老汉家里电话是多少……”
她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冷静过,她听话地举起手机,隔着玻璃喊年轻男人报号码,结果对方愣了一会,吐一口黄泥水,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记不住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