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兴元城内灯火星点,边陲之城的夜不似汴京般繁华,宵禁鼓声响过三遍之后,街头巷尾便静悄悄一片。
偶有身穿甲胄兵卒踏步而过,“踏踏”之声似提醒、又似警示。
城中忽有沉闷钟声“咚咚”响了几遍,城内巡逻的镇妖使面上皆是一惊:
“不好!是观里的大鼓,难不成有妖邪入城了!”
“今夜都警醒些,最近四处都不太平,若是碰上行迹有异的妖物,先砍了再说!”
“这示警鼓声如此急切,莫不是发现了那通缉令上的妖人踪迹?我听说那妖人手里有件顶顶厉害的邪宝,施展起来能屠城哩!”
有人冷笑出声:
“好叫你知道,那厮乃是宰了自己的上官,二等镇妖使的,咱们这些炼气中期修为低的,若是碰上了,有没有命或者逃回去禀报提司大人都不晓得。”
“那妖人自汴京出逃,咱们兴元城位置又偏,除非她有日行千里的本事……”
话音未落,远处巷子里忽然传出几声尖锐犬吠,浑似柄又尖又利的刀子,划开一片寂静。
几人忙忙翻身一跃,跳上屋舍顶儿,只见有两道白影自屋舍之上斜斜蹿过,后头跟着几头似兽非兽,浑身焦黑的活物——
果然是有邪物入城了!
“追!”
腰间镇妖使的牌子隐隐发烫,不必多说,四人齐齐分成两队,操着长刀追击而去,却没发现那巷子尽头,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
……
小巷末尾,南枝见那四名镇妖使被纸人饿鬼吸引,身形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显露身形。
慧远和尚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白日人多眼杂,她便披了画皮,混在一队走镖的镖队里进了城,可谁知夜色降临,便又有追兵而至。
怕引来注意,南枝只得以纸人吸引那四名镇妖使,这才悄悄脱身。
大宋二十四路镇妖观,每座镇妖观下,都至少有两名提司级别的人物坐镇,好比西北路,花习剑与沈洛河的师父,南枝名义上的顶头上官青龙道人。
她曾听徐紫提过,提司级别的镇妖使,修为一般都在金丹上下,不过大都镇守各地镇妖塔,平素不得见罢了。
虽不知慧远和尚修为几何,但南枝亲眼见数位大妖魔皆命陨其手,更有邪佛供其驱使。
——若非此人似乎心有忌惮,只敢派遣些许饿鬼妖魔追击,她此时恐怕已经命丧邪佛之手。
今夜,十几头饿鬼不顾城中尚且有镇妖司之人坐镇,便不管不顾入城追杀,只怕慧远和尚的耐心已经被这半月的追逃消磨殆尽。
她避开街市,猫一样在小巷里轻巧穿梭,不多时便寻到一处富户私宅,踩着瓦片翻了进去。
富户家中灯火通明,正厅里觥筹交错,丝竹阵阵,应是主人家在待客,南枝拐去厨房摸了冷掉的馒头烧鸡,才放下些银子,拐到了后院一处偏僻柴房。
——不晓得鼠妖怎得这般偏爱柴房。
顶着明里暗里的窥探吗,南枝取出一撮泛红的鼠毛放在烧鸡上,瞪了半晌,果然见那柴房里“窸窸窣窣”爬出条油光水滑的大老鼠来。
见了烧鸡,这大老鼠也不客气,三两下就扯开烧鸡啃了个干净,带着鸡肉的骨头丢进暗处,一群老鼠崽子围了上去。
一时间,南枝满耳朵都是“嘁嘁嚓嚓”啃骨头的声音:
“劳驾,我才入这兴元城,听人说汴京似乎出了件大事,不知你这处可有什么消息?”
“你却还不知么?听说前些时日,中元鬼门开,阴阳路上有妖僧慧远以血肉魂魄炼制邪宝,惹得地府众鬼遁逃,汴京方向死了不少人,若非有妙云尼同曹国舅坐镇,只怕当夜,繁华京畿,天子脚下,就要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哩!”
大老鼠吃饱喝足,便细声细气同她说起话:
“坊间都传,那慧远能成事,是与镇妖司四等缉拿使南枝合谋,二人怕事发,竟然谋害了井神河伯,除此之外,还斩了一个二等镇妖使。
如今慧远不知所踪,那南枝携宝私逃,也不知去了何处。
现下二十四路镇妖使,上下都要通力缉拿这南枝归案,不过只说不论生死,至于当夜详情,却并未细说。”
“可有人见过那二等镇妖使的尸身?当真是死了么?”
南枝面色一沉,又道:
“至于那叛逃镇妖使的家人,可有什么大碍?”
“这……听闻那死掉的镇妖使乃是妖身,原形都叫打出来了,死的可惨……应当,应当不是唬人。”
大老鼠呼吸一滞,唇边黑长胡须抖啊抖,半晌才颤颤巍巍道:
“至于,至于那镇妖使的家眷,听闻是叫西北路镇妖观里头,一队师兄妹接,接走哩……”
西北路镇妖观?
想来便是沈洛河同花习剑二人了。
有这两人在,家里人至少不会受什么牵连。
南枝才松口气。
其实只要稍加思索,不难猜出那慧远和尚在镇妖司必有内应——如意楼在阴阳路存续良久,镇妖司内当真无人知晓,其与鬼佛寺的牵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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