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还挺干净的。俞进宝蹲在牢里,时不时假意吆喝两声。
“我是原告,凭什么抓我!”
“我可是当朝国舅安乐侯的女儿!小心以后我让你们好看!”
“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旁边无一师太数着手里的佛珠,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听得俞进宝越发心烦意乱。索性敲敲旁边牢房问:“你怎么进来的啊?”
那人不理她,俞进宝也不管,兀自说自己的:“你说这大理寺是不是有毛病?我来告发别人,竟把我也关了起来。诶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俞进宝絮絮叨叨,也如同念经一般说着自己的身世。阿敏我啊,自小被生母抛弃,跟着养父饥一顿饱一顿,够惨吧。还有更惨的,原来我是安乐侯的女儿啊!我本该是个侯府千金啊!就是因为这个狠毒的尼姑,让我过了这么年的苦日子。不过没关系,我亲爹会很快接我回去的!我的好日子就要来咯!
“姑娘寡廉鲜耻,定不会得偿所愿。”那人本盘腿坐在牢房一角,面色有些憔悴,眼睛却很有神。在俞进宝一阵絮叨完准备小眯一会的时候,突然开口。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俞进宝嫌弃地哼唧一声,“我可是国舅爷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
“安乐侯的女儿?我信。”那人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了几声,“皇后的侄女?做梦!”
“你!”俞进宝听不太懂的样子,赌气不肯再与他说话。
俞进宝当然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从来往的看守几句话之中,俞进宝便猜中了隔壁人的身份。他就是华贞昱。
“状子需要递到大理寺,华家的案子大概也会落在大理寺。”华仲盈的判断没有错。
俞进宝努力从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看清华贞昱的样子,试图搜寻记忆里已经消散殆尽的母亲的样子,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记不起。算起来,这个人已是这个世界上,俞进宝最亲的亲人了。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不过,华贞昱也提到了皇后?
俞进宝想到华仲盈曾经给过她的提醒:“以安乐侯的身份权势,要坐实你的身份,最难过的不是安乐侯那关,而是皇后。”
刚刚华贞昱所言,也是这个意思。
国舅爷的女儿,他会认。皇后的侄女,皇后可不认。意思就是,安乐侯可能会信她们此番戏码,但皇后极可能不会顺她们所愿。
俞进宝与无一师太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添了几分不安。
此一事,不成功、便成仁。
是双脚迈入侯爵豪门,还是暴尸京城无人收尸,在此一举。事已至此,箭在弦上。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俞进宝与无一带着坚定与不安的同时,安乐侯崔杰也着急得不行。
因为他与大理寺正在查的两件案子都有相关,张大人理所当然的不肯见他,只推脱琐事繁多没有时间,等大理寺积压的公务消减些了,亲自上门拜见。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就是华贞昱的案子、孤女告发生母的案子都跟他有关,他这是避嫌呢!
今日早朝又商议起了华贞昱的案子,大理寺上报了青覃县俞家被大火烧毁的消息,有御史立刻咬定有人查人灭口陷害华侍郎,有官员认为大火只是意外,能有灭门的实力,莫不是意有所指。
崔杰却只想这件事早点结束。
崔杰的确是想借着这个案子咬死华贞昱的,但突然有个灭门惨案牵扯进来,崔杰心道不妙,也不敢再逼迫皇帝处置华贞昱了。一向主张崔贞昱死罪的安乐侯突然不开口了,为华侍郎作保的寒门清流声音占据了主导。皇帝表示他再想想,容后再议。
没有皇帝的查案命令压迫着,张大人终于顾到了这边孤女状告生母的案子。
安乐侯得了消息,早早将马车停在大理寺的边上,着人买通了大理寺的人,带人进去听审,每一柱香回来汇报一次。
“侯爷,那孤女唤作阿敏,在堂上诉说成长的艰辛,痛骂那尼姑弃养,哭得梨花带雨的。”
“侯爷,那尼姑承认遗弃孩子,却不肯认那孤女。称自己已经出家,斩断前尘往事,自然也没有什么女儿。”
“侯爷,张大人请您作证。”
安乐侯前面几个消息听得心里不痛快,已在马车里骂过两轮了,终于等到下人来报,赶紧整整衣冠,从马车上下来,这脚凳还没来得及收,来传唤的差役已到了跟前。
差役领着安乐侯进堂,安乐侯的眼睛即刻锁定在堂下跪着的十六七岁少女的身上。只见那姑娘身着布衣,布衣上七零八落地打着各色补丁,脸上还留着刚刚哭过的痕迹,眉头微簇眉梢微扬,眼眶红肿着,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他。双目相接,少女的目光立刻热切了起来,眨了两下眼睛,秋水一般灵动起来。
安乐侯的心立刻就热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道:这肯定是我的闺女!
张大人咳嗽两声,请安乐侯堂上就坐,简单交代了一下此案原委:“阿敏姑娘状告其生母无一师太生而不养之罪,无一师太已认罪,只是无一师太已遁入空门,不愿与阿敏姑娘相认。阿敏姑娘主张其生身父母俱在,要本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