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孩不是一个好小孩,性子也古怪。
对她好,她不见得多往心里去。
对她坏,她一定记的牢牢的。
又很有报复心,打定主意不管刘家后,她果真就一言不发了。
次日三十,刘家在上午去拜河神。
蒲罗村是没有河神庙的,要拜还是得去裴家镇。
她们自己决定吃斋,却不敢让河神和她们一块吃,供品仍要备好鸡鸭鱼肉,果子糕点和一整个猪头。
因为路远,又决心暂且不杀生,就叫人去说了一声,把这些都交由钱家酒铺筹备了。
钱家酒铺在大年三十的白日里也是不关门的。
这边的人有事没事就祭一祭河神,赶在过节这几天去祭河神的人只会更多,不止有商贾富户,也有平常人家和各村选出的人,正是赚钱的时候。
不仅她们不会关门,那些小摊小贩也会出来,趁着人多赚上一笔,过节嘛,但凡兜里有,再吝啬的人,也会花上几文钱,买点东西。
刘家人坐着牛车到镇上的时候,街上人多的已经过不去车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今年不同于往年。
许多人都没有添置新衣,摊子上的东西也少了许多,吆喝声都少了,小贩们也懒懒的,因为根本没几个人会停住脚。
大雨把庄稼糟践了。
年景不好,兜里没钱,能糊弄的大家就都糊弄过去了,馋嘴的小孩哭的震天响,爹娘也只是默默的站在一边。
要不是过年不打小孩,他们铁定挨揍。
热闹里总有些萧瑟气。
不糊弄的只有祭祖和祭神的事情了。
过不去车,他们只好下去走。
刘仁本拄着拐,走的蹦蹦跳跳。
钱家酒铺三楼上,有个男人从临街的窗户里头探出头笑他:“哎,刘大驴,怎么着?过个年把属相改了,不属驴改属兔了?这不成吧,也没哪个兔子长个驴脸。”
刘仁本在家的时候娇滴滴的,什么事儿都得和裴珠哼唧哼唧,在外头倒是不了,张嘴就是:
“属你爹,王八羔子,你这逆子也不孝顺,大过年的也不来给你爹磕个头。”
正说着,那‘王八羔子’的爹,从另一扇窗里探出了头。
没等看到刘仁本,先看着刘仁本他爹娘了。
探出去的脑袋瞬间缩了回去,暗骂一声:晦气。
百福晃了晃裴珠的手,皱着小眉头说:“娘,那个伯伯是谁啊?他为什么要骂爹?”
裴珠还没答,刘铜生就先说了:“小莲花,刚刚那是不是当初惦记你那龟孙儿!”
刘莲花抬手就给他一下,没好气的说:“不是,把嘴闭上。”
刘铜生当然不肯乖乖闭嘴,嘟嘟囔囔的,还想上去找人家打架,刘莲花只好死死的拽住他。
长岁盯着酒铺外头的卖爆竹的小摊瞅,裴珠给了他几把铜钱,让他去买自己想要的,栓子跟在他后头。
百福不喜欢玩这个,人太矮了什么也看不到,伸着手要裴珠抱她。
裴小孩没人牵和拿东西的翠梅余大娘落在后头,一行人就那么进了酒铺。
裴大女眼尖,一看到刘家人,就开始找她。
裴小孩两手都空落落的,和以往来镇上完全不一样,正有点无所适从呢,突然就落进了一个暖和的怀抱里。
裴大女兴高采烈的把她抄起来问她:“小妹来啦,想大姐没有?”
刚刚还没怎么注意她的刘家人,突然齐刷刷看了过来。
“裴家大姐姐?”裴小孩认出她,也没什么感觉,只是乖乖的说了句,“新年大吉,共欢同乐。”
“同乐同乐。”裴大女眸间划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但还是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红封给她。
裴小孩以往做小尼姑的时候,不怎么能收到红封,她对这事不太熟练,师父不在,她只能看向裴珠和刘仁本。
这举动叫她们松了口气。
裴珠对她点点头:“既是你裴家大姐姐给你的,你就收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裴小孩总觉得她把裴家大姐姐几个字咬的格外重,似乎别有深意。
她懒得多想,接过红封,说了句“多谢”,想起程天宝,她又道:
“钱有吉和钱有庆在嘛?”
“在后头呢,今天前头乱,没叫他们出来,你去找他们玩吧。”裴大女说着把她放了下来。
裴小孩有些意动,却被刘仁本拉住了:“不了,不叫她们玩了,还有事呢,改日有了闲工夫,再叫珠珠带孩子们来玩儿。”
“也好。”裴大女笑容淡了些。
裴小孩觉得她有点不高兴,可她还是给了长岁和百福红封,和她的一样大。
长岁、百福耐不住性子,一出酒铺就拆了,里头各有两个银锞子,并一串用红绳串好的十文钱,编成了手链模样,一看就是给孩子玩的。
在这边,已经算多的了。
裴小孩的红封也是一样。
长岁和百福很乖的把银锞子交给裴珠,刘家不缺这个钱,但裴珠也怕他们自己拿着再弄丢了,就接了过去。
裴小孩不是很舍得,可他们都这样,她就也有样学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