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医师仔细看了床上老太太的眼、鼻、舌,便退了下去,与外间的人叮嘱着什么。
禾芸望过去入眼便是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侍女正跪坐在脚榻上,面含喜色轻声道:“老太太,现下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哪处不舒坦?”
“扶我起来。”禾芸沙哑着嗓子无力道。
正将缠金软枕靠在身后时,倏然耳边传来清朗带着哭腔的声音。
“母亲!”
一位身着银白竹枝暗纹夹袄的男儿急匆匆进来。
一进来便跪在脚榻边,脸上神色焦急带着低哑的嗓音。
“母亲,您吓死孩儿了,现下身子如何,可有不适,孩儿让徐老再进来仔细瞧瞧。”
禾芸没有说话,她才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旁边侍女用庆幸中带着喜色的声音回道:
“四公子安,刚刚老太太醒来时徐老来看过了,已经嘱咐了素秋煎药去了。”
禾芸趁他们交谈之时,才细细打量了一番刚刚进来的男子。
瞧着十几岁的年纪,身形偏消瘦,身姿挺拔。
头发束起,但未带冠,细看面容,禾芸心叹:好一个红唇齿白,眉目如画的美少年。
“快些起来,跪着做什么,仔细着凉。”
现如今已是寒冬,可想地上肯定是刺骨的凉。
禾芸凭着肉身本能记忆对旁边侍女吩咐:
“素春,去扶四老爷起来。”
素春赶紧道声是,接着去扶。
段静安伸手挡了一下便自己站了起来,屈坐在床边。
“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跪上一两天又何妨。"
"还有大哥哥,大哥哥本一直在您这侍奉,今早蜀地那边来了人,大哥哥与嫂嫂去见那边管事去了。”
蜀地…
有关原身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瞬间眼泪充湿眼眶。
再一抬眼已是满脸泪痕,禾芸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意识还在。
见老太太眼泪奔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段静安赶紧安慰。
“母亲,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幺姊定不愿见母亲如此伤怀”
段静安口中的幺姊乃是原身幺女段静雯,早些年出嫁随夫外放蜀地。
前些日子传来噩耗,段静雯突发恶疾去了。
消息传回伯府时,老太太没受住晕了过去,后引发高热,现才清醒过来。
原身名宋盛芙,出身西阳宋氏,十六岁嫁与当时还是侯爵府的侯爷段崇明,一共生养了一子两女。
老大嫡长子段静宗袭降等伯爵,是如今的伯爵府掌权人,年三十有六。当年早产又胎位不正,导致自幼体弱,不似常人康健,且膝下仅有一子。
老二乃嫡次女段静怡,年三十一,嫁与当朝左相府嫡长子黄景通,膝下仅有两女
因着相府人口众多,又只生了两个女儿,因此段静怡的日子过得也非常艰难
前些日子更是被夺了管家权,婆母让她好好休养,生个嫡子,否则就算是长子再如何拒绝也要给他纳妾。
老三便是幺女段静雯,嫁与明德八年探花郎沈羡礼,膝下一子一女,但年仅二十四岁(虚岁)便早早去了。
老大虽为长子但身子孱弱,老二嫁高门但日子不顺,生子艰难。
老三幺女本日子和顺但哪曾想年芳二十几便去了,这一家子当真是唉,难怪原身老太婆打击如此之大。
“你幺姊今年还未满二四,如何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盛芙哀鸣,全身止不住颤抖,禾芸与原身还未完全融合,现在完全被原身那浓烈的情绪所支配。
虽继承了原身的情感和记忆,但身体和情绪还不受控制,此时的哀鸣和痛苦似江水崩流,如孩童般嚎哭起来。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皆垂眸面露哀色,段静安更是眼眶充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紧紧握着宋盛芙的手,宋盛芙反握啜泣着。
“快、快叫人去叫你大哥哥过来,还有蜀地那边来人也一并带过来。”
“母亲,刚刚您醒时早已派人通知大哥以及嫂嫂,这个时辰应当快到了。”
不等话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咳嗽声。
只见穿着月白色大袄,身披元青色裘皮男子被旁边同样穿着的妇人搀扶着走进来。
男子面容俊朗,脸上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再看旁边搀扶的女子,面如云盘,两鬓抱面,发饰简洁而又不失典雅。
段静宗一进门子,便瞧见自家四弟神色悲怆坐在床沿,而床上的母亲正满脸泪水。
仅短短的几日母亲却像是突然衰老了许多,段静宗急急走上前去。
段静安见自家大哥哥来了便快速道了声安立在一旁,段静宗顺势坐落在床边。
“母亲,您终于醒了,徐老可来看过了?您这一病可把孩儿们吓坏了,无论如何还望母亲万事以自己身体为重。”
“我知晓我自个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静雯她…她”
说着,宋盛芙又止不住的抽泣,声泪俱下。
“母亲,先前屿之来信,幺妹是瘴气入体,久治不愈,咳咳…后感风寒,哮咳不止,一时没……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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