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好意思，顾先生，又给你添麻烦了。”
项翛年有些不安地抠着手指，微微侧过身，对着坐在她身边的顾凌晏道歉道。
顾凌晏：“……”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隐隐的不爽。
还有那一寸，从项翛年身上感受不到的，欠缺的，某些东西。
是她的过分谦卑。
表面上看着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遇到事情也会处理得很好，甚至比许多年长者，都要妥善。
但是，实际上，内里，却像个……顾凌晏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就好像，一下不留意的时候，小姑娘自己就蜷了起来……也把自己关了起来，筑起高塔。
她，不知道，怎么去爱自己。
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卸下心防，去爱别人。
她懵懂，也不懂，所以才会在隐约察觉到他的示好之后，第一时间，是逃避，是负罪感。
所以，现在，此时此刻，在冰冷的房间里，项翛年明明自己都紧张到不断揪着手指，却还在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揽错。
哈……
顾凌晏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给养成了这样——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自己也应该害怕的，明明是她才是应该要受到安慰的一方，却反过来，担忧别人，胜过担忧自己……也不对。
是对于他的歉疚。
可是，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在这场无妄之灾中，是她无意之中开的门？
还是，对于让他来到警局，坐在这方冷板凳上，有所愧意？
总不可能，因为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服那个外卖男，而不好意思？
太……荒谬了，他这么大一个成年男性，怎么会“沦落”到被一个小姑娘，还是个脚伤还没有痊愈的小姑娘保护？
不得不说，从某些角度，顾凌晏对于项翛年心思的把握，完全正确。
不过，想归想，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但被项翛年维护的感觉，顾凌晏只觉得心中的某一块软肉，酥酥痒痒的。
只一点。
顾凌晏叹了一口气，心道，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但还挺轴的。
而说完话，就低着头，等着顾凌晏向她“宣判结果”的项翛年，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本来就已经惴惴不安了，现在又听到顾凌晏叹气，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
但下一瞬，项翛年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又稳稳的，托住了自己的脸。
然后，又慢慢的，牵引着自己，对上对方的那双，同样黝黑的眸子。
如墨一般黑亮的眼睛里，认真而郑重。
如此近的距离，项翛年发现，顾凌晏的眼珠，在乌黑之中，又隐约的，透露出一点琥珀色的透明感，很漂亮，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宛如一汪春泉，暖洋洋的，让被注视的人，仿佛要溺亡在他编织的幻梦中。
又像是镜子，完完全全的，倒映出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样，茫然而空白。
意识到这过分暧昧的近距离，项翛年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但下一瞬——
项翛年听见，对方漂亮的红唇中，吐露出：
“不是你的错。”
言语简短，却直击灵魂深处。
项翛年的瞳孔，猛然缩紧，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解黏去缚。
——
既然如此。
那么。
我会把你拽起来。
无数次。
告诉你——不是你的错。
——
“刚才在家里，是我吓到你了，本来应该是我去开门的。”
顾凌晏说着，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了项翛年的脸颊，带着安抚、哄着心爱的小孩的意味。
“是我不对。”
听着顾凌晏嘴巴里说出来的，“强词夺理”的担责。
项翛年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想哭。
哪有人，这样的啊。
“好了，不要总觉得是你的错，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酒醉的沙哑，却莫名的，性感而有磁性。
温暖、温柔，干净、清冽，仿佛是醇厚的大提琴。
又像一个，包容而宽厚的长辈。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倏的。
项翛年的眼睛，瞬间泛红，泪意疯狂上涌，她睁大眼睛，拼命压制着即将失禁的泪腺，带着点哭腔和鼻音，却努力回应道：
“嗯！”
小幅度的点头间，终是没有抑制住。
滚烫的、带着项翛年体温的泪珠，一滴，砸落在顾凌晏的虎口处。
“嗒。”
泪珠的重量，轻轻砸在顾凌晏的肌肤上，也重重的，砸进了顾凌晏的心脏。
他幽深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尖一颤，躁动的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顾凌晏觉得，他今晚上醉的酒，大概率是，醒不了了。
——————
外面。
被叫出去的严姐，和小郑，对着电脑上提取出来的监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