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台大人,京城那边还是没消息吧?”伍连德看着于泗兴疲惫的从门口处走进来,只是见于泗兴的神态,也知道事情没有好转。
“这件事干系毕竟太大了些,我看估计要到年后才有决议了。”于泗兴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平时道台衙门有无数是非,此时却门可罗雀,这几年越来越热闹的哈尔滨此时街道上人少得可怜。各国领事馆均是闭门不出。
于泗兴让人拿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过来,“来,伍医官,咱们今天一罪方休。”
“再过一两天就要过年了,于大人不在家里多陪陪家人,和我来喝什么酒。”伍连德道。
“现在谁还有心思过年啊,能过伍大人一起过年,也算是件幸事。”于泗兴苦中作乐道。
“于大人,伍大人,洮南秦大人的电报。”忽然门口的衙役惊声跑了进来。
“什么事?”眼下于泗兴也没心情去责怪衙役的失态。
“大事,出大事了,秦大人说要在洮南焚尸!”衙役的话让伍连德和于泗兴悚然一惊,双方各自难以置信地对望了一眼。眼下焚尸成了最后的自救手段,但没有朝廷的旨意,无论是于泗兴,还是伍连德都不敢走这一步。
“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大人致电总督大人,决定明日在洮南坟场公开焚尸。”衙役又说了一遍。
于泗兴手快,两步上前,从衙役手里抢过电报,快速扫了一遍,整个人怔在了那里,良久才叹声道,“好一个秦宇,老夫不如,老夫不如!”
伍连德看过秦宇发给锡良的电报之后也是久久无言,现在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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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事要是瞒着姑妈,回头她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程明看到秦宇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交待一些事务,俨然是在交待后事一般,不由心头一酸,想到三姑对秦宇以前的溺爱,这会要是秦宇真染上了鼠疫,程明都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这事还说不准,大夫不是也说过了,不确定吗,我看这些事还是以后你自己去说。”
“那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算了,由他去吧。”秦宇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今天咳敕得更加厉害了,还发了高烧,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一丝精神,和那些鼠疫患者前面几天的症状颇为相像,由不得秦宇不往别处想。
“陈小姐在吗?”秦剑在王玉海的带路下,找到了陈心怡和她三舅家的住处。
“心怡在屋子里面休息。”陈心怡的三舅听到敲门声,半开着门,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是秦大人的堂弟,过来找陈小姐,有话要告诉她。”秦剑一脸着急地道。
“心怡自从前天回来之后,就没笑过,好端端地怎么就弄成这样子了,要是你家大人看我们小户人家不过来,这门亲事,我们也不会高攀的。”陈心怡三舅说了句气话。
“事情不是陈小姐想的那样,堂哥不让陈小姐去军营也是为了她好,你让我去见她,见了她就能说清楚了,。”秦剑着急地道,“要不然再过一两天,说不定就没那个机会了。”
陈心怡三舅犹豫了一阵,还是放秦剑进了屋子。
“心怡,秦大人的堂弟过来找你,说有要事。”
陈心怡坐在窗子边,身子丝毫没动,脸色木然地看着玻璃窗子外面,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没有魂魄一般,比起前些天的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一大截,脸色苍白。
“陈小姐!”秦剑一连叫了几声,陈心怡才反应过来。
“其实堂哥这么对你是有原因的,他,他得了病,现在大夫也不知道到底是风寒还是鼠疫。”秦剑说的时候又犹豫了几下,终究还是决定讲出来。在他们看来,秦宇若是就这样走,未免也走得太孤单了点,至于陈心怡,若是不能跟秦宇在一起,是没什么地位的。
陈心怡有些凝滞的眼神中陡然有了些生气,陡然看向秦剑颤声道,“秦,秦宇沾染了鼠疫?”
“不清楚,这两天咳得厉害,还发了烧,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去,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没个人照顾,就算不是鼠疫,好生生的人恐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虽然要求过份了些,陈,陈小姐你不妨去看看他。堂哥一直不让我们跟你说,我这也是偷偷过来的。”
“我现在就去。”陈心怡陡然站起身来,眼眶泛红,晶莹的泪珠子无法抑制的直往眼眶外涌。
“他现在不在军营,坟场今天焚尸,堂哥去坟场了,我在门口准备了马车。”秦剑看到陈心怡失态跑出门外,连忙在后面叫道,看着陈心怡毫不犹豫地钻进马车,秦剑不由感慨,秦宇说得不差,陈心怡这个女子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则内心刚烈得很。
洮南南边的坟场,这段时间已经堆积了上万具尸体,这些尸体累积成了一座座的尸山,堆在里面已经有不少开始腐烂,只是由于气温低,再加上又上刮的北风,站在北面,不怎么闻得到那让人有种强烈呕吐**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