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韫躲入大箱子里。
有人走了进来,他也不进内室,只在客厅里反复徘徊。他出息急而重,柳梦璃忍不住怀疑,这人一定身体不好,或者疲惫过度。
“知南,你魂魄想必不远罢?”
柳梦璃和谢道韫齐齐吓了一跳,谢道韫在柳梦璃手中写道:是王猛。
柳梦璃会意地点头。
“如今我身体日见衰微,眼看着是不成了。”仿佛满腹衷肠无处言说,王猛缓步走进内室,低低叹息着,“本来想着,今儿晚上我去守一夜灵,也把这辈子没和你说的话都仔细说说,但是后来想起来,走之前你和我说,你最喜欢这一幅字,以后若是去了,魂魄也要在这里停留片刻方走,我也就不和孩子们抢灵堂上的位置了,留在这里反而妥当。”
藏在衣柜里的两人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王猛的声音嘶哑的,带着岁月的苍凉:“我虽然要死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啊,知南。我和你一样,最不希望大秦和大晋发生战争,大晋虽然地处江南,但它才是华夏正统……我为大秦付出半辈子,怎么会不希望它安好?大秦的祸患不在晋朝,而在鲜卑慕容氏!鲜卑人虽然降服了,可他们有哪一天不在想着复国?燕朝的皇族们,一个个美貌聪明、弓马娴熟、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甘心臣服?”
“可惜陛下不会听我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美色误国!慕容姐弟俩对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知南,我就快来找你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人在华山的旧事?……”
王猛突兀地一阵猛咳,“咕咚”一声,他竟栽倒在地!
柳梦璃和谢道韫面面相觑,僵硬地躲在柜子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很快就有仆人赶了过来,将王猛扶走了。
室内重归寂静,仆人们点亮的烛火还未熄灭,柳梦璃和谢道韫从衣柜里走了出去,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就着烛光,柳梦璃去看王猛所说的那一幅字。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笺帖,色泽陈旧,但凌厉的笔锋依旧带着斧凿刀刻似的力度,带来穿透时光的兵气。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谢道韫悄声说:“这是桓表姐的大伯桓温手写的字,当年他东征时回到故地,看到自己手植的柳树已有十围那么宽了,忍不住感叹了这一句话,甚至为之泪下。”
柳梦璃睁大了眼睛:“柳树?”两人的目光电光火石地一碰,柳梦璃低声说,“就在这离思院里,就有一棵柳树,而且也是老树。”
两人悄悄奔了出去,见柳树下果然有新挖的痕迹,焦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直接用手去刨极品唐医最新章节,其他书友正在看:。只听谢道韫“嘶”的一声,她那漂亮纤细、涂着蔻丹的手指甲已然劈开了一道口子。
柳梦璃制止了她,自己又悄悄回到桓夫人的院子里去取花锄,刚刚转过弯了,突然一人指着她“啊”地惊叫了一声,原来是刚刚返回的一个仆人。柳梦璃长袖轻拂,迷香缭绕,那人已经倒在地上,她小小施了几个法术,确保对方醒来后也不会记得任何事情,就又跑回谢道韫身边,忙忙地将柳树根部挖开了。
那里确实有一个四方形的的黒木匣子,打开一看,一颗寸许长、流光萦绕的深红色珠子躺在其中。
谢道韫和柳梦璃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目目相对,露出了轻松而快慰的微笑,重任乍然实现,全身为之一轻。
总算拿到火灵珠了。
回到卧房洗漱过后,两人也一时睡不着,索性起来吃夜宵聊天。
“虽然有这种变故,好在事情顺利。”
“嗯。”柳梦璃微笑,想想还是问,“鲜卑慕容氏,是以前大燕的人迁移过来的么?”
“是啊。大燕灭国之后,鲜卑族人被迁入关中。甚至慕容家的小皇子、小公主也沦为苻坚娈宠……就是王猛提到的慕容氏姐弟。”
柳梦璃惊奇:“公主也就算了,皇子?”
谢道韫讽刺地笑笑:“小璃儿,你这就不懂皇家的龌龊阴私了吧?美色何尝有男女之别呢?”
虽然看见过“断袖”这个词,却从未见过现实案例的柳梦璃表示很惊异。
“慕容家的小皇子叫慕容冲,是当时大燕皇帝的亲弟弟,刚出生就被封为中山王,九岁的时候他就是大燕的大司马兼车骑将军了。结果十一岁的时候,燕朝国灭,他与亲姐姐清河公主一起被征入宫……”
“他们姐弟俩都有殊色,入宫之后有专房之宠。当时长安还有歌谣来着,‘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这样的惊天八卦惊得柳梦璃下巴都掉了,她急急问道:“那他现在?”
“他现在应该十七岁了吧?听说前几年被苻坚放出宫去了,还赐了官职,也不知现在在不在长安?”
柳梦璃站起来,通过窗子看了看相距不远的宫墙,颇为感慨:“就在这里、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这也真是……”
谢道韫撑着下巴说:“说真的,要是有人敢觊觎谢琛的话,我非把那人砍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