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紧紧抱着怀中的头颅,紫夜的声音都在颤抖。
听到那么急切而又小心的询问,男子脸色一白,却恍若未闻。只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向络一凡走去,眉目间沉静邪异,并侧首对着被心魇困住的金虹长风一笑,那笑让金虹长风心底一阵发寒。
青丘的月光清凉凉的,若水银般铺设而下,洒在竹林间的屋舍里。
“恭迎主人!”见到来人,狐王鞠楼着身子,单膝下跪,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金虹长风勉强压住心魇给他带来的冲击,上前一步把紫夜护在身后,神情是克制不住的震惊:“你,你——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我什么东西也不是,”男子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是游离与三界之外的孤魂——我存活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就如,你现在心中亦有我的存在——。”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金虹长风竟缓缓收起了防御的姿态,仿若看见了向往已久的什么,浑身冰冷散去,沉陷于可疑的幻境中……
男子见状,一笑,邪异奇特。他一下一下转身,不再看金虹长风。眼睛由于回忆,微微阖起,不知是掩藏了什么情绪,等得他再度睁开眼眸的时候,目光雪亮到令人心悸:“对我而言,什么宿命什么注定都是虚幻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便是星沉月坠转换天地,我也要改变所谓的宿命!”
那样的话,让当下唯一比较清醒的络一凡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一生追求的不过是想拥有掌控万物的能力——然而,面前这人居然想改天换地!
不等络一凡出声,男子已经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冷笑起来:“络一凡你做的好事!——你是让狐族在这世间完全消失?”
他冰冷的目光,就那么不带感情地盯着络一凡,即便心机沉深自视甚高如络一凡,也由于自知理亏而低下头,双手紧紧抓扯着身上的滚银镶边的长袍,咬着下唇答不上话来。
“我安排好的计划,全被你打乱了,”看到络一凡那样的表情,男子厉叱到一半反而因为某些情绪,眉间聚集起来的杀意渐渐消散,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你爱子心切,原也该怨恨与我——你故意泄漏气息,让她察觉——你真是疯了!”
听了他的话,络一凡的老脸瞬间发白,再不敢抬头看他,腰鞠的更弯了些,“是我让玉凝散发我的方位讯息,我想把紫夜引到这里来——”
“你知道,她当时根本就已经失去了抵抗力,我完全可以……可是,她抱着那个头颅,像是死了一般,她的表情——好痛好痛。”男子的语气忽然有了些异样,苍白的手一下按住心口,颤抖着,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体而出。
男子眸光突闪,神色变得不可捉摸,他皱眉回首,“你看看她,对络翌——多么的情深似海——不枉费他拼死相护啊!”
看见男子神色迟缓,络一凡忽然指着外面堆积如山的尸体,问道:“主人不是答应过翌儿,绝不伤害狐族的一草一木吗?那么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显然是没想到此刻的络一凡竟还敢质问他,男子愣了愣,看看陷入心魇的金虹长风,淡淡道:“我是答应过我不会——但没有说,别人也不会。”
青丘上空象征狐族的星光已经慢慢黯淡,快被淹没在天幕浩瀚的星辰当中。从人界而来的山风,穿透了青丘的结界,吹拂进来,竹影婆娑摇曳如幻影云烟。
金虹长风似乎已经被自己的心魇完全控制,神情间时而疼痛时而微笑,似乎是陷入了一个不能自拔的怪圈……
然而,紫夜对身外的一切都恍如不见,她只呆呆站着,抱着球球早已失去生息的头颅,目光空洞身子僵直,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那种姿态,不停喃喃重复:“络一凡,是谁害了球球?”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的脸孔——那熟悉的脸,苍白温恬的神情,常常会露出戏谑和了然的眼眸……球球!球球……他答应过要永远陪在她身边的,他说过会尽快回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球球——那凝聚在他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那样安祥宁静,仿佛所有的愿望都得到了满足,没有一丝一毫的牵绊……
她记起五岁那年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时,自己横眉立目地要明显比她大的球球叫姐姐,他眉眼舒展却假装羞怯万分地伸手,揉乱了她的发,抱起她叫着姐姐——乾坤环里,繁花纷飞。
“小姐姐,从此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少年微笑,眸子里素净空灵。
球球……球球!你就是这样永远陪着我的么?你失去了躯体,留下这残留意念的头颅和我相见,这就是你守住诺言的方式?
紫夜的手骤然颤抖起来,嘴角牵动着,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周围静寂如死。
“吃货!”那人失语轻唤,音若渺飘在高空之上的回声。
女子恍惚空茫的神志徒然一震,倏地抬眸看向那人。
不知何时,那人已换上一身白衣如雪,恍然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