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北不太习惯被人一直盯着。所以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吃得急。把自己呛到快要掉泪。不住地咳嗽。
安苏禾俯下身替她拍背。倒水给她。最后与景北保持同一个视线。“小北。这个世界假的东西太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所看到的、听到的。所以相不相信一个人。和其它无关。跟我们自己的心有关。我沒有权利不让你知道那些关于我的流言。因为只有知道了你才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该不该相信我。”
外面的雨一直下着。让人心烦意乱。
安苏禾继续。“可我也有我的私心。我不想让你今后再受到來自萧琛的任何一点伤害。所以删掉了那些和他有关的未接电话记录。原本想隐瞒一些事。不过既然你问了起來。我不想骗你。”
景北像是被钉在原处一样。一动不动。依旧沉默。她在为自己刚才下意识里怀疑安大哥而惭愧。随后抬头朝他笑笑。接过汤碗。她的胃口似乎突然变好了。
安苏禾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笑。“医生说你下午就能出院了。我看你早等不及了吧。”
景北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吐了吐舌头。“还是你了解我。”
下午安苏禾接景北出院。到了公寓后。他先下车替景北撑伞。细心地在她的额前挡了一下。怕她碰了头。
路过的小女孩看着他们。一脸艳羡地和身边的朋友说。“雨中漫步。瞧人家多浪漫。”
进门后景北才发现自己只淋湿了裤脚。而安苏禾左边的肩膀却被雨浇透了。从头湿到脚。
客厅里陈绾正心血來潮地踩着椅子往墙上挂一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品。腾不出空來。不过她一点也不把安苏禾当外人。扬着下巴说。“小北啊。带你家安大哥到浴室冲冲吧。可别感冒了。”
安苏禾很有礼貌地朝陈绾说了一声谢谢。脱掉外套进了浴室。半分钟后把他的衬衣和裤子从门缝里丢了出來。
景北很自然地拎起他的衣服。找出熨斗。替他将衬衣、裤子还有外套一一烙干。
陈绾暧昧的小眼神不断地瞟來。酸酸的语调响起。“瞧瞧你。现在十足一个贤妻的样子。”
景北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陈绾反倒跑了來。将脸凑到景北跟前。幽幽地说。“我有一句话。不过是忠言逆耳。”
“你说吧。”景北早就看出來了。她也忍得够辛苦了。
陈绾贴近景北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据我这双火眼金睛的观察。你家安大哥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么温和好脾气。在那个地方开酒吧。还能稳住脚跟的。或多或少都和道上的人有点关系。比起我家萧琛的清冷酷帅。我觉得他这种表面上温柔的人才可怕。我怕你降不住他。你对他稍微若即若离一点儿。别一股脑儿地就扎进去。”
“就你。一个沒经验的还给我传授如何和男人打交道。”景北斜眼不屑地看着她。
陈绾把一个垫子砸向景北。成功地报复了景北对她的不屑。
“有我爸妈的前车之鉴。我从小时候就已经知道。男女感情这种事。只有自己知道冷暖。别人说什么都沒用。”陈绾的语气里有超出她现在年龄的沧桑。房间里一时间也漫起一股荒凉。
景北叠好衣服放在浴室门口。笑着对陈绾说。“饿了沒。要不要吃蛋炒饭。”
陈绾瞬间忘了她正在伤感着。欣喜地点头。“我要里面放点儿虾仁。”
陈绾陈大小姐向來十指不沾阳春水。景北倒是能下厨。但厨技一般。不过蛋炒饭还是她最拿手的。并且也是陈绾的最爱。
等到安苏禾出來时正好开饭。三个人一起。陈绾整个过程都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好像安苏禾就是一个很熟悉的朋友一样。她大概忘了刚刚还给景北提过醒。说安苏禾是个“危险人物”。
送安苏禾出了门。返回时陈绾已经睡着了。而景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躺得脊椎酸疼。爬起來。翻开床头柜。找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彩陶娃娃。一个紧紧抿着嘴巴的男孩。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禾”字。
景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最近体重轻了不少。尖尖细细的下巴。裹在一团黑色里。苍白得沒有半点血色。原本找出了两颗宁神的药。准备喝了睡觉。却鬼使神差地披了外套出了门。有些事情搞不明白。她睡得不安心。
雨已经停了好一会了。满月如玉盘。一片薄云慢慢地覆住玉盘又慢慢地飘走。风吹花影动。月色看起來像冷冷清清的白。
付了出租车费。景北凭着记忆朝那个小巷子走去。她记得报道里说过那家建筑装饰工程公司共三层。底层是一个狭小的仓库。三层是阁楼。
巷子很深。两边的建筑物遮住了月光。黑乎乎一片。景北的脚步声在夜间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得清晰。她小心翼翼地打着手电。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加上雨水还沒有干。一不小心就会踏进水洼里面。
直到走到巷尾景北才发现了那个已经歪掉的挂牌:嘉禾建筑装饰工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