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冥币中心”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而此时我和朱先生的希望也化为了灰烬!
朱先生这时侯坐在平坦的地面上,心里却无法坦然,他对我说:元宝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那边怎么也有骗子呢,他们怎么就是骗子呢,我烧了那么多的冥纸他们还是骗我!
我说:朱先生,是不咱们烧冥纸的时辰有问题啊?
朱先生说:咱们是提前烧的纸啊,他们也收到了也给咱们回了信,时辰不会有问题,一句话咱们就是叫他们给骗了!
我说:那怎么办?
朱先生说:还能怎么办?重新想办法吧!
我和朱先生虽然现在的精神几乎已经垮了,但是我们的魂魄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们并肩向“大和冥纸中心”走去!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许多日本兵拿着枪在那里四处搜索,边搜索还边骂:巴嘎、巴嘎,中国的人儿要造反——放火的有!把罪魁祸首得抓出来的有!
朱先生看着那些日本兵,对我说:元宝,你看这帮混蛋,明明是他们自己**的时候把油灯蹬到地上起了大火,现在却赖咱们中国人放火,这帮狗娘养的!
我听了朱先生的话更加气愤,我说:他们“巴嘎、巴嘎”的干他妈蛋啊,他们怎么不嘎巴一下都死光了呢!
朱先生说:他们早晚不等啊!
……整个镇子上现在洋溢的全是烧冥纸后的苦辣的味道。
朱先生昂着头看了很久在天空中飞扬的纸灰,然后向西山坟地的方向望去。
我说:朱先生,你有什么打算吗?
朱先生说;元宝啊,我想咱俩还得去西山坟地!
我想起了冬天的时候在西山坟地的遭遇,以及我和朱先生那次僵硬的长途跋涉,立刻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些胆怯。
我说:朱先生,咱们俩现在到西山坟地有什么用啊,咱们没有进他们会议茔的办法,去了弄不好就得死在那里!
朱先生说:咱们的肉体在那里,不去是死定了,去了基本也是一定死,可是就是死的话也得让咱们和肉体和那两个魂魄团聚一次啊,要死死在一起!
我说:朱先生啊,你说那两个魂魄怎么不主动出来找咱们啊,他们好像在那里过上日子了!
朱先生说:咱们俩的那两个魂魄啊都不是真魂,所以他们虽然是两个也是不能独立行动啊!
我说:那咱俩是什么啊?
朱先生说:咱俩是真魂魄!
我说:哦!那朱先生咱俩什么时候去西山坟地?
朱先生说:马上——夜长梦多,黄保长他们说不一定把咱们的肉体弄去要干什么!
我说:朱先生,你说咱们的肉体在地下室里边,黄保长他们怎么找到的呢!
朱先生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的地下室也不像他们的会议茔有机关,我那里没有机关!真是后悔当初没在地下室里设置机关啊!
我说:朱先生,你没在那里设置机关是因为你的心里没有机关!你是好人!
朱先生说:哎呀,还好人呐,这个年头做个好鬼都上当受骗啊,你看我叫阴间的那伙骗子给骗什么样了!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我看朱先生心思郁郁的样子,就安慰他,我说:朱先生你什么也没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是大野,大野在前方冲锋陷阵,他老婆在后方丢人现眼,大野比咱们更不幸!
朱先生听了我安慰他的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为了不让朱先生产生新的孤独感,我也跟着朱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我一点笑的欲望都没有!
……可是朱先生笑着笑着竟然“呜呜”大哭起来,朱先生边哭边说,元宝啊,我……我……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害死你了!
我说:朱先生啊,咱俩不是还没有死呢吗!你不要难过!
朱先生说:元宝啊,你这个傻孩子啊,你还企图咱俩会活过来?
我说:我也不知道。
然后我也开始“呜呜”地哭起来——我才知道我的欲望就是大哭——为我基本逝去的生命!为我已经迷失的肉体!
我和朱先生一路一面“呜呜”地哭着,一面不停脚步地向西山坟地走去——我们知道这也许是在阳间最后的一段路,最后的行程,最后的停留!没有再比这更加悲壮的送葬了——自己为自己送葬——因此也就没有再比这更悲伤的悲伤了!
……眼见西山坟地就在眼前的时候,我和朱先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哭泣,此时我感觉心中淤积的伤感好像化解了的脓水“哗啦”一下都流走了。我和朱先生在此刻甚至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对于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死亡却变得突然超脱起来!
朱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说:哎,元宝,其实死就死吧,老天爷总算是给过我们生的机会,想想那些没有得到机会的吧,我们毕竟拥有过生命!
我说:我也想明白了咱们不能人家老天爷给机会的时候就笑收回机会的时候就哭啊,什么时候都得感激老天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