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仔细看着“东夷之春”这块匾额,神情异样。
我说:朱先生,你这回可妥了!
朱先生说:何以见得?
我说:还何以见得,看来你在咱们镇子上已经的的确确成了名家了!
你想,你要不是名家的话,人家还能给你挂匾额吗?
朱先生说:哎呀,元宝,你知道什么啊!我还成为名家呢!这回我连家都没了!
我说:怎么了?
朱先生说:还怎么了,你知道“东夷”是哪里吗?
我说:哪里?
朱先生说:东夷是小日本啊!《新唐书》里边就说“日本,古倭奴也”,娘的,没想到我才离家几天他们就把我的家给占领了!这可是我祖上的房子啊,没想到传到我的手上……唉!
我说:妈的,还有没有王法啊!他们胆子也忒大了,随便就把人家给占领了!
朱先生说:狗屁王法啊,那帮混蛋连咱们的国家都敢占领,何况我这么个小家啊!——走吧,进去看看再说吧!但愿他们没有发现咱们俩在地下室的肉体,否则咱俩也就真的成为有家难回的孤魂野鬼了!
说到家,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我这一走就是将近半年的时光,家里是一点我的消息也不知道啊,我想我爹和我娘还有庄小姐一定是急坏了——唉,都怪我啊,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当时走的时候怎么就不和家里说一声呢!
就在我和朱先生说话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里边出来了两个穿黄衣服的兵,手里端着长枪,嘴里还嚼着饭,走到门口时,俩兵在门的左右规规矩矩地站好——不用说是俩哨兵!——看来朱先生的家的确是被占领了!
朱先生挪到了台阶上,我也跟着挪到了台阶上。现在门已经叫哨兵关上了,只留下缝隙。
朱先生说:元宝,跟住我,咱俩从门缝挤进去!
我说:行吗?
朱先生说:你忘了,咱俩是魂魄,怎么不行啊!
我和朱先生正要挤门缝的时候,远处突然想起了“嘀嘀”的笛声,不一会儿的工夫,那笛声就跑到我面前了。
我指指眼前不认识的东西,说:朱先生,那是什么东西啊,跑的可真快!
朱先生说: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汽车!
我说:哦,原来汽车就是这样的啊,怎么不用马也不用牛啦就能跑啊?
朱先生说:汽车烧的是油!
我说:哦,今天挺幸运啊,竟然看到了汽车!哎,朱先生,汽车都来了,我看你说的那种叫火车的车说不上哪天也能“嘀嘀”地开来!我还想看!
朱先生瞪了我一眼,说:元宝,汽车是“嘀嘀”的,而火车的声音是“呜呜”的,不过,你要真想看火车的话,你事先得把我家门前铺上铁轨,要不这辈子你就别想了!
我还想说,可这时侯,车上跳下来三个人,一看衣服就比那俩哨兵有身份!三个人一个胖子,两个瘦子,一看胖子就比瘦子还有身份!
他们下了车迅速地向门口走。
门口俩哨兵立正敬礼嘴里还“嗨嗨嗨”地喊。
其中一个瘦子停下来问哨兵:这几天有新货吗?
哨兵说:昨天刚弄来一个,还没“开封”!
瘦子说:大野先生可是第一次光顾这里,希望你们伺候好了!
哨兵:嗨嗨嗨!
我对朱先生说:朱先生,他们“嗨”他妈蛋啊!有话就说呗!
朱先生说:“嗨”就是“是”的意思!
我说:哦!
门被打开的时候我和朱先生跟着挤进门去,来到院子里。
到了院子里,朱先生就感叹:妈呀,这还是我家吗,谁给装修的这么好啊!
我一看,朱先生的家和我们离开这里时简直是判若两家了。门窗都是新换的上等檀木,玻璃都是蓝瓦瓦的看不到屋子里的那种,房子上的瓦也在春天的阳光下傲慢地闪着光辉,地面铺的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光滑平整。
朱先生看到这种豪华的装修就更舍不得自己的家现在成为别人的家了,在那里发誓说:元宝啊,我必须得把这个家夺回来,妈的,俺家太好了!
——朱先生在和我慢慢挪动着回来的路途中教我知道了诗,而我时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叫朱先生学去了。
我说:朱先生啊,你先别想着夺回你的家了,咱俩还是先到后院把肉体夺回来再说吧!我看弄不好咱俩的肉体早已经死在地下室里啦!
朱先生又环顾了自己的家一遍,说:哎呀,元宝,我要是夺回我的家啊,就是死在这里也没白活啊!
我们正说着,厢房里走出俩女的,她们出来迎接刚才从汽车下来的三个男的,那俩女的不停地向三男的鞠躬,给我感觉她们好像欠他们多少钱似的。
那俩女的穿成古代人的模样,挽着发髻,脸白而光亮,行完礼伸出手去扶那个胖子。
我说:朱先生,那俩女的怎么还穿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