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雷忠鹏也马上接话,“县长,粮站年年收粮,可年年打白条,农民的种田积极性已经大为下降,很多田地都已经荒芜了。这两年,开始有不少人去南方沿海城市打工,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这样下去,只怕荒芜的田土会越来越多……”
董中秋默然,虽然他是第一次主政一方,却也明白水口县县财政过于困难,账上基本上没有什么钱,国家拨下来的用于收购粮食的专项款也被东挪西用,到最后只能打白条了事。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白条一年比一年多,前面的白条还没有兑现,新的白条又来了!
“雷书记,这农业税的收取应该问题不大吧。”聂新宇突然出声,笑着问了一句。
雷忠鹏愣了愣,略微迟疑了一会,才勉强笑了笑:“黄粮国税,天经地义,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们盘头乡也会完成国家规定的农业税任务的。”
董中秋的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一些,不过,嘴上却说着:“提留款的收取也不能一拖再拖,这是考验你们这一届乡领导班子能力的时候了,总不能让我这个县长亲自帮你们去农户家里收取提留款吧。”
邹品涛嘴角一扬,却是被雷忠鹏给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把已经冒到喉嗓子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聂新宇颇觉有趣,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乡长邹品涛虽然是退伍军人出身,却有些惧怕说话细声细气的书记雷忠鹏!
“县长,今年我们盘头乡的新西兰进口水蜜桃长势喜人,只要能卖出个好价钱,我们乡政府可以从水蜜桃出售款项里扣掉提留款,问题就不大了。”雷忠鹏陪笑着,“县长,您放心,在年底之前,我们盘头乡保证完成提留款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董中秋一听只能完成提留款的百分之七十,眉头一皱,就要发火。
聂新宇一看不好,赶紧插话道:“提留款能够完成百分之七十的任务,在全县各个乡镇里也算是排名中上了。雷书记,邹乡长,听说盘头乡的干部们和教师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提留款收上来后,是不是考虑先给乡干部和教师解决一部分工资问题?”
邹品涛有些感激的看了聂新宇一眼,沉声道:“是啊,乡干部们还好说一些,要是再不给教师发工资,很多学校的教师都在串联着说要罢课呢。”
董中秋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也难怪董中秋变了脸色,这年代,要是学校罢课,那可是政治事件,弄不好就要追究责任到县领导头上。董中秋可清晰记得,就在前年,因为大规模的学潮事件,在衡耒市官场就有不少官员干部丢掉了头上的乌纱帽!
雷忠鹏讪笑着:“县长,是这样的,乡里财政太困难了,没钱给教师发工资啊。”
董中秋的脸色很不好看,狠狠瞪了雷忠鹏一眼,沉声道:“财政再困难也不能停发教师工资啊,我跟你们说,要真是学校罢课了,那将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撤了你们的职还是轻的。”
这下,无论是雷忠鹏还是邹品涛,都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吭一声了。
在官场中,官员干部们最怕的不是出事,而是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可以说,很多官员干部们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董中秋是县长,虽然没有权力直接任命一个乡镇书记或者乡长,但要罢免一两个,那还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管是雷忠鹏还是邹品涛,都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雷书记,邹乡长,你们盘头乡一共种了多少亩新西兰引进的水蜜桃?”聂新宇笑了笑,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消除当下的尴尬局面。
雷忠鹏拿眼神看向了邹品涛,默不作声。
聂新宇就琢磨着,水蜜桃的种植工作应该是乡长邹品涛负责的。
“一共种植面积是三百一十四亩。”果然,邹品涛想都没想,就给出了一个数字。至于这个数字是否准确无误,可不是以邹品涛说的有整有零为导向的。谁都不是傻子,知道这数据根本无法验证!
在董中秋看来,这个数字应该有些许浮夸成分。这简直是官场中的惯例,一旦牵涉到政绩工程,官员干部们只会把数据往漂亮方向说!
不过,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谁会大煞风景一语道破!
聂新宇却是大吃一惊,脸色也变了,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结舌:“三百多亩?我看路旁的水蜜桃挂果都满满的,亩产应该超过三百公斤吧?”
董中秋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的新秘书一眼。在董中秋的印象当中,聂新宇虽然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但能够在衡耒市军分区大院大打出手,却也不是啥见不得大场面的人,居然会因为这个种植面积过多而变了脸色?
不过,董中秋错以为聂新宇是因为邹品涛浮夸种植数据而有了某种不满情绪,倒也只是暗自感叹这个年轻人还是缺乏经验,并没有多想!
“是啊,这个水蜜桃的种植工作是我亲自主抓的。”邹品涛面有得色,“整个水口县,应该是我们盘头乡种植面积最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