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三两朵白云漂浮着。
后娘的拳头,六月的日头。
聂新宇赤脚站在稻田中央,一层薄薄的水早已经浸透了他的裤脚。水有些烫脚,烂泥里却是透着一股清凉。脸颊已经被太阳给晒得通红,嗓子干得直冒烟。
冰火两重天的感官意识,让聂新宇觉得很不舒服。抬头仰望了一下当空的日头,想大致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炽热的太阳却是让聂新宇双眼一疼,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不得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左手握着一把秧苗,大拇指和食指很是熟络地分出一根秧苗来,与伸过来的右手对接,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摒捏,连同这一根秧苗插入水下的烂泥,扶正,然后把右手抽出……,如此循环着,简单而又枯燥。
一边插秧,一边往后退,六排大致整齐规则的秧苗呈现在聂新宇的眼前,这也让他心里有了些微的成就感!
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顺着脸颊流到嘴角的汗珠,咸咸的味道,让聂新宇忍不住用力“呸”了一声!
“新宇,插了这排秧苗你就回家吧。”浅水踏浪声由远而近,一块红瓤西瓜递到了聂新宇手中,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日头太大了,你皮肤嫩,容易中暑发痧。”
不用回头,聂新宇也知道是母亲罗玉梅过来了。对母亲的声音,聂新宇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聂新宇对母亲有些多余的唠叨总有些抵触情绪。可现在,再也不会了!他觉得母亲的声音是那样的亲切、温暖、慈祥,如同一股温泉在他心底甜甜的流淌着!
“是啊,哥,吃完西瓜赶紧回去。”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也在聂新宇不远处响了起来,“要是把脸给晒黑了,就找不到女朋友啦。”
“嘿嘿……”好几个男人善意的笑声从四周传了过来,让聂新宇心头暖融融的。
父亲李家明、母亲罗玉梅、大哥李天阳、二哥李志刚、妹妹李佳璐,一大家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聂新宇的身上。
有家的感觉真好!
捧着手头的红瓤西瓜瓣,聂新宇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一共就买了一个西瓜,一家子六口人,可聂新宇手头的这瓣西瓜足足有四分之一个西瓜!
聂新宇是李家的养子,从小就被李家收养。可他这个养子在李家享受的待遇比其他兄弟姐妹都要好,有好吃的先让他吃,有新衣服先让他穿!
李家从来没有把聂新宇当外人,李家明夫妇更是对他比亲儿子还要亲!
李家的家境并不是太好,李家明虽然饱读诗书,却因为家里是富农成分,教书三十年了,到现在还只是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
李天阳和李志刚都是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后,在家务农。在聂新宇的记忆中,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的学习成绩,都比他要好,可因为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上高中读大学,大哥和二哥都死活要把这个继续上高中考大学的机会让给他!
而聂新宇自己倒也争气,发愤图强,以衡耒市当年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国内排名第一学府华清大学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马上就要分配工作了。
“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聂新宇低着头捧着红瓤西瓜瓣大口大口啃着,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在后世里,聂新宇虽然毕业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华清大学,却因为家里没有背景,再加上个性过于刚硬,虽然一毕业就分配在一家很有名的国有企业里,却是一直郁郁不得志,最后愤然辞职下海。
几经磨难,聂新宇虽然在商场也终于有所建树,拥有资产过亿。可那个时候,李家明夫妇都已经相继因病去世。
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聂新宇心里永远的痛!
啃着西瓜,聂新宇的眼神有些飘忽,时不时移向水稻田边的公路尽头方向。
“希望自己好运吧,历史的轨迹应该不会发生偏移吧。”聂新宇的心情也有些忐忑。
聂新宇在等一辆车的出现!
不,准确的说,聂新宇在等待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
吉普车的马达声音从公路的尽头高坡上传了过来,聂新宇的眼神跟着亮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乡村的公路路况实在是太糟糕的缘故,吉普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二十米、十米……
吉普车停了下来!
聂新宇特意留意了一下吉普车前面挂着的牌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是衡耒市军分区的牌照,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一个身材魁梧的五十开外中年人从这辆吉普车里跳了下来,快步走上了田埂,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站在水稻田里的李家明看!
李家明愣了愣,随即很是憨厚地笑了笑,伸出手朝右前方指了指:“老哥,你是去乡政府的吧,就在那,只有两里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