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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计 3(上)(1 / 2)

从达簿干阿茹的寝宫出來的时候,已是五更天,天际隐隐透出一丝光亮,行将拂晓。

漠北的盛夏短暂,坐在疾驰的马车里,透过帘子进來的层层凉意扑面而來,让人感觉到,秋天來了。

已在车内将夜行衣换下的坦坦尔和铁兰端坐在我的对面,芬姚则和我坐在一起。

芬姚小心觑一下我的脸色,道“这马车颠地慌,王妃一夜未合眼,还是靠着奴婢歇息一会吧!”

我摇摇头,茫然看向前方,忽然间一阵突如其來的疲惫兜头兜脸将自己笼罩。

回到王府,天已放亮,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后便进得内室,一头扎到榻上,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枕头里。

在这个步步惊心、暗涌如漩涡的王宫里,每日如踩着刀尖上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内室,仿若成了自己的避难所,唯有在这里,才能彻底放松下來。

先前,自大婚之时,自己毕生惟愿与乌洛做一对只羡鸳鸯的神仙眷侣,是自己内心从不敢示人的秘密,如今连这份心底的念想,亦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如初晨远山前的薄雾般越來越飘渺……

乌洛对自己的庇护、宠溺和容忍,达簿干阿茹想必是不舒服的。

自己终是踏出了这一步。

人生兜兜转转,想起了在大梁后宫的纷争,自己虽是站在了权力的鼎峰之上,成为大梁后宫最能呼风唤雨的女人,但是,最后,却是自己仿佛都不认识自己。

我从榻上疲惫起身,來到铜镜前,抬手刚要摘去额前那支沉沉的凤舞九天金钗步摇,蓦地,对着铜镜里那发髻高耸,钗环满头的女子仔细端详,略显疲惫的瓷白脸庞,黛眉斜飞入鬓、抬眸间似有一抹凌厉自眼梢一闪而过,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这还是自己么。

恍惚间,再仔细看去,镜子里的竟是乌发披肩,发髻松松用一支碧玉珍珠绾在脑后,清澈的面孔……

我蓦地抬手,从发髻上抽下那支沉甸甸的金钗步摇,紧紧攥在手里,镜子的女人手颤抖着,眼里的愤恨的火焰似要燃烧起來。

只听“砰”的一声,眼前的铜镜和那支金钗步摇一同摔在地上。

锦屏外传來侍女的声音:“王妃,可是……”

“不要进來!”我冷冷打断。

外面的侍女立即噤声。

我摸索着将头上所有的钗环首饰都一一摘下來,用梳子梳开自己的长发,一下一下……

待梳理完毕,我缓缓起身,來到长窗前,朝阳初上,碧蓝的天空无一丝白云,清凉的风顺着长窗而入,拨动我的长发,拂过我的面庞。

我站在那里,微眯了眸子,任凉风吹在脸上,一动也不动,蓦地,额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垂落。

睁眼,低头,恰是一枚随风坠落的合欢落在掌心。

水红色的两枚合欢虽是相偎相依,但原本昂扬挺立的细丝如今已是失了水分,再无昔日的旺盛和水灵。

我将手伸到窗外,覆手间,那枚枯萎的合欢飘落到地上,融入到早已是一地的合欢里,再也寻不到痕迹。

昔日,自己与乌洛相偎坐在合欢树下,偶尔兴起,乌洛会对着满树的合欢仔细比较后,采撷一朵最大的合欢别于我的发髻,瞧着握惯刀枪的大手小心翼翼略显笨拙地将柔软的合欢别上去,再心满意足地望望我,不禁忍俊不禁,而每次,将我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紧紧握住,褐色的眼眸柔情深深…..

蓦地想起不知谁说过:“大汗夫人爱合欢和木槿是出名的…..”

回忆如云烟转眼即逝,顿觉眼前满树怒放的合欢无比刺眼。

我将长窗掩上,转身间,脸上竟是冰凉一片。

……

每日达簿干阿茹皆会将自己亲手煮过的木槿花茶泡好,小心端到可汗大檀面前,亲眼看着他饮下。

皆是因为木槿花茶清热解毒、大汗近几个月來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意识模糊,以前还信奉御医给其看看,如今却只是听信于国师雍加斯的作法。

每到月圆时分,兴师动众,整个王宫不得消停,大汗的病情却只断断续续好上几天,其余的时间便并不清醒。

王宫上下忧心忡忡,达簿干阿茹更是心急如焚。

大檀一日未好,这继位者花落谁家便是一日未可预料。

自然,心急如焚的未必只有达簿干阿茹一人,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只是,达簿干阿茹作为正室夫人,若是可汗大檀一旦薨逝,她便是当朝圣母太后,依然是柔然最尊贵的女人;因此退而求其次而言,即使自己的儿子车吉安继承不了王位,亦能在达簿干阿茹的庇护下如同乌洛般分享一方权力。

但是,其他大汗的儿子未必就有这样的运气,即便将來身为王爷,封妻荫子,却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他们的母亲,自己的儿子坐不上汗位,那就只好在自己的寝宫内郁郁了却残生。

这亦比之前王宫内的女人的下场好了很多,柔然汗国先前的风俗则是大汗薨逝后,除了圣母太后、西母太后抚养王子成人,其余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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