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眼,便是绣着飞龙的明黄服饰。虽然是刚睁开眼睛,眼前有些许的模糊,但是,比之前的影影绰绰,已是好了百倍,我甚至可以看到那金黄的丝线。
缓缓抬眼,碧玺金冠下,是梁文敬英挺、满含希望的面容,此刻他正凝眸于我,漆黑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暖意。
我就那样怔怔看着他,既未点头又未摇头。
眼前的梁文敬终于沉不住气,看了垂首一边的太医一眼,略带疑惑道:“卿卿,怎么样,能看到了么!”
我双手努力地撑起身子,目光扫过榻前的每一个人,又看向远处,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皇兄,这番努力算是白费了……”
身体又休养了半个多月,我才算是从之前的那番治疗中得以脱身出來,渐渐有了力气,已能下床走动。
宫中皆知长公主眼睛毫无转机,渐渐风言风语亦多了起來,最盛行的就是众嫔妃纷纷猜测,长公主眼睛半盲,恐怕要失宠于皇上了。
“长公主虽是天姿国色,奈何眼睛不伶俐了,这后宫嫔妃哪个还比不上一个睁眼瞎呢?”
更有甚者,居然还猜到柔然王子那里,柔然王子一表人才,身份高贵,怎可能会娶一个眼睛半盲的女人为妻。
甚至还有人猜测柔然王子会不会來退亲等等,可谓联想丰富。
喜儿几个人将宫内听來的消息忿忿不平地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淡淡一笑。
自然,这些消息的根源还是在皇后及吕昭仪那里。
想必皇后和吕昭仪亦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來打听关于长公主的病情及眼疾,第一次在御花园得以证实的时候,皇后已是有恃无恐,如今这次据说还是梁文敬特意请來的名医,还是无用,恐怕真是就回天乏术了。
我不需要去看亦能猜到皇后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喜气洋洋、幸灾乐祸的神情。
对这些,我并未去关注,屈指算來,自己在宫中呆的时间已不会太长,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做。
就在我病中的时候,却屡屡传來太后身体病重的消息。
只是,梁文敬因我身体未愈,一直并未向我提起。
我与太后,抛开个人恩怨不提,单我入宫后,太后并不看好我,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实,自然,我与她沒有过多的接触,更谈不上多深的感情,这一点想必梁文敬清楚得很,既然他不提太后病重,我自是装作无事,亦懒得去过问。
心里却不得不佩服楚如兰,那个温婉如水却是心比蛇蝎的早已香消玉殒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聪明至极,心思缜密超乎常人,手腕果断狠决,若是男儿身,说不定能成就大业。
只可惜,身为女儿身,为情所困,自觉康靖王此生无望,终是走了不归路。
不知道远在西南的康靖王若是知晓楚如兰拼死诞下他的孩子,该是如何的心情。
只是,木已成舟,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当是楚如兰临死前内心的感受吧!
楚如兰进宫才不过几年,便能让太后在神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饮下她亲手配置的毒药,边惬意地享受着太后对自己的夸赞,边将心满意足的太后送上断头台。
我不知道兰贵妃在看着太后郭宜喝下自己配置的毒药的时候,是如何的心情,若不是深仇大恨,常人岂能微笑着安然看着太后饮下。
我冷笑一声,太后算计一生,却不想栽在一个隐藏至深的仇人手上,或许,只有兰贵妃这样的人,才能倾尽所有,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來复仇。
自己,终究是心慈手软,做不到如此狠毒。
但是,我却要亲眼看着这个杀母仇人在我面前倒下,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我并沒有忘记还在囚禁中的霍太医及冷宫的长孙鹭眉。
自己的眼睛半盲,但总算侥幸捡了一条命,虽说皇后是始作俑者,但是,自己的眼睛半盲却是拜冷宫的长孙鹭眉所赐。
听到我要去看囚禁的霍太医,喜儿给我披上厚厚的披风,一边给我结系项间的系带,一边语带埋怨道:“霍太医要是早來为公主医治,公主兴许早就好了!”
我从梳妆台前站起來,望着铜镜里大病初愈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新梳的双环望仙髻,一朵怒放的“玉梁”牡丹置于正中,双髻分别以凤舞金钗步摇点缀,微一摆头间,金光流闪,珠华莹莹。
我微一翘唇角,淡淡道:“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这霍太医,亦不是等闲寻常之辈,怎会冒然为本宫医治呢?”
一直以來:“幽魂香”乃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无人知道“幽魂香”如何而來,又无人知晓“幽魂香”有多厉害,更别说如何医治此种蛊毒,这次毒发,不仅让自己眼睛险些失明,更是引发了体内之前中的寒毒,自己还能醒过來,确实如之前的太医所言,乃个人造化。
这些,身为宫廷第一御医,被称为“神医”的霍太医怎可能不知晓,恐怕自我将他囚禁起來之后,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长孙鹭眉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