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郁结,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班哥不明白他的心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窥伺。
真金酒量甚豪,平生从未醉过,这一场豪饮将店内珍品劣品不分好歹喝了个净干,脑筋却仍是清楚无比,无奈之下,打了个酒嗝,闷闷地吩咐打道回府。
府里桑图已经带兵去拿周察,但派去“提篮村”的人早已回来,见真金回府,抱了孩子来给他瞧。
真金看那孩子时:换了一身簇新的绫罗衣服,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红扑扑地就像一个大林檎,在乳娘怀里伸胳膊蹬腿,不时“咿呀”两声,比跟随自己在山上亡命时活泛了许多。
他一见孩子,登时又想起兰芽来,伸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轻声问道:“宝宝,宝宝,想不想你娘?”
乳娘在旁听得惊讶至极,暗忖难道这位王爷从大都远赴江南,风餐露宿地竟真的将女儿带在身边?倘不是女儿,这“娘”又是何人?又有什么人能将孩子托付给王爷照料?
真金逗了逗孩子,命乳娘退下,嘱咐好生照料,自己合衣躺倒在床上,其他书友正在看:。有人轻手轻脚进来伺候洗漱,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众人关好房门,悄没声儿地都下去了。
真金翻了几个身,慢慢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半夜,没什么响动,却忽然又醒了来。此刻心气平和,定定地看着天棚许久,忽然自失地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朝代更迭,到何时不是刀光剑影,赤地千里!只管怀妇人之仁,哪来的大汉盛唐!
可笑自己竟给几个风尘女子几句话便动摇了雄心壮志!开疆拓土,征战四方,那正是男儿功业,有何忌讳犹疑!至于“攻心”、“怀柔”云云,不过是策略计谋,用得不好,再想法子就是,何必为了这一件事弄得自己牵肠挂肚、郁郁不快?
他想到这里,重又鼓起精神来,喃喃念了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心满意足,一身轻松又睡了过去。
次日起床,吃了早饭,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有人来报:“王爷那匹毛驴,不知怎地犯了脾气,不肯吃料!”
真金这才想起:该当去集市上买匹马。过两日上路,应当走旱路才是,因走水路虽然舒适,但全然不能“巡查官声民情”。
想到这里,向那人摆摆手,转身出了院门。
才出大门,就见昨日那个班哥在门外不远处探头探脑,见真金出来,颠儿颠儿地跑过来,躬身问道:“王爷今日想去哪里转,小人陪您去可好?”
真金向来出门不喜带人,但又一想,这人有一桩好处,直肚直肠,是个肯说实话的,带他同去也好,有什么事随时可以问他。遂笑笑道:“好,你带我去马市瞧瞧!”
真金原先那匹白马与周察的人打斗时失落了。那马乃是名种,一路将他驮到这里,在桑林被打时也不肯独自逃跑,称得上有恩有义,如今丢了,真金颇有几分痛惜。当下打定主意,要再买一匹白马。
荆门不大,马市虽在东郊,走了一顿饭工夫也便到了。真金来回走了两趟,见白马不多,良种尤少,不禁有些失望。
正要胡乱挑一匹应付,忽见不远处一个虬髯大汉牵了一匹高头白马走过来。那马双眼有神,甚是精神, 便有几个人走过去询问。那大汉得意洋洋,大声道:“这是鼎鼎大名的‘照夜玉狮子’,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若不是急等钱用,谁舍得卖!”
真金听他诌出“照夜玉狮子”来,倒觉好笑,走过去拍拍马背,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马你卖多少钱?”
见立时有人问价,大汉挺起了胸膛,伸出一只手掌。
“五十两?这真是漫天要价了。这马虽比市上其余的马略强些,二十两银子也顶了天了!我也不跟你来啰嗦,给你二十两,马我骑走,如何?”
此时围上来的几个人听了出价,都摇头散去,大汉有些慌了,想了想,一咬牙道:“罢了,谁让我等银子使呢。拿钱来罢!”
真金照数付了银子,翻身上马,向班哥招招手,一人一骑向集市外走去。
这马不算良驹,但通体雪白,和他原来那匹马有几分相似之处。真金摸摸马鬃,也不催它,信马由缰在街上慢行。
谁知走到一家当铺门口,忽然看见一个一身皂衣,又瘦又小的青年人从里头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后头跟着几个高大的壮丁,口中喊道:“抓住这小贼,莫走了小贼!”
转眼间青年人便从真金马旁奔了过去,真金只觉这人身形步伐好生熟悉,猛然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站住,!”
这人一个激灵,将身子转了过来。真金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贺兰芽!
兰芽看清是他,回身又跑,但那几个壮丁已追了上来,将去路堵住。一人笑道:“小贼,你还往哪里逃?”
真金瞠目结舌望着兰芽,心道这难道是偷顺了手,竟偷到当铺来了?
他心中对她余怒未消,当下催马向后退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兰芽,“哼”了一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兰芽咬牙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