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三重院落,再沿着一条被大片竹林遮得几乎看不清楚路小石子道向北,再走三五分钟路光景能看到一片池塘。池塘不大,被三条长廊环绕着,差不多也就一个院子大小。中间有块长满了青苔假山,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大大,还没褪光陈年老漆三个草体字――‘荷风池’。
本伯说荷风池是易园里有特色景点之一。
顾名思义,荷风池就是一个种满了荷花池子,不过可能花期还没到关系,虽然已经算是入夏了,我到了之后没看到一朵盛开荷花,有只是一大片一大片墨绿荷叶和花苞,下午好容易露出一角脸惨白色阳光里有点疲惫地拥挤枯萎浮萍上,一层叠着一层,把水面遮得严严实实。偶而风吹过,那些厚厚叶子抖出沙沙一阵清冷碎响,而树上麻雀也紧跟着叽叽喳喳鼓噪起来,鸟声和碎响声,让这片空一无人地方听起来热闹非凡,可是也仅仅是听上去而已。多是一种奇怪空虚感,不论是景色还是风景。
本伯说得不错,没什么地方能比这里适合打发午后一个人无聊时间,只需要往池塘边长凳上一躺,那些从池子里散出来干荷叶味道,和背后那片被太阳晒出来微烫,就足够让人感到眼皮子发沉。
我找了条还算干净长凳坐了下来,打开手机看了看,里面没有狐狸发给我留言,于是躺下身准备小睡上一会儿。可是周围声音和光线一时又让我很难入睡,它们是那样明亮和吵闹,即使闭着眼睛也像群不安分精灵你眼皮子和耳膜外舞动。于是只好睁着双眼干巴巴看着池子里那些浓密植物,看它们蓬勃张扬着它们旺盛生命力,从很多年前开始一直持续着重复过程。
忽然想起它们或许是这房子里持久也鲜活见证者了,虽然看上去那么柔软而脆弱,但即使是房子都逐渐老去,惟独它们依然是年轻,每一年生长开花,每一年静静目睹着这里物是人非。有甚,它们前一刻记忆里,坐我身下这条凳子上还是些梳着油光可鉴头发,穿着锦色华服男女,转眼却成了我这么个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人,而这条长凳又曾经有多少人坐过?他们有着什么样身份,什么样心思……
这念头让我觉得有趣了起来,它就像一个漫不经心间把一些流逝东西抓住并给你看小小魔术,你能呼吸得到它,感觉得到它,但无法触摸它。这种感觉实是妙不可言。然后我忽然留意到了一些划痕。
就我眼前那根柱子上,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些斜斜一行连着一行痕迹。不过这发现起先并没有让我太意。毕竟这种老掉牙木头上有再多痕迹,都是不会让人觉得突兀,那些草草痕迹和柱子漆水班驳表面混杂一起一点都不起眼。
直到后来我突然意识到,那些乱七八糟划痕都是些文字。
字迹潦草简单,并且透着点稚嫩,它似乎是首不知道哪一年被哪个调皮小孩用刀子刻上去儿歌。我仔细看了一下,它们这么写着:
木头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什么也看不见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来
慢一个娃娃……
末那行字尾部看不到了,似乎是被刻到了柱子背面,我忍不住爬起身依着它们朝后看过去。但柱子背面什么文字都没有,那里只是一大块要剥落漆皮。
我伸出手指那上面小心刮了刮。
干燥涂料随着我指甲一点点从柱子上剥落,片刻隐约看到里面有划刻痕迹,就这时,我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哑喉咙女人尖笑般声音:
“呱啊!”
我手一抖。
抬头看到只漆黑色鸟从天而降落到对面廊檐上,一边抖着毛,一边张开大嘴再次发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叫声:“呱啊!”
我认出它是乌鸦,那种我居住城市里是看不到鸟类。第一次不是通过屏幕而是真实地见到这种动物,它个头比我想象中要大,并且丑陋。叫声和电视电影里那种配上去声音不太一样,尖锐,带着种沙沙颤音,每一次都能让人听得一激灵。
第二次尖叫后它住了嘴,然后合拢了翅膀蹲廊檐上一动不动看着我,像团漆黑脏东西。我没理它。凡是那种毛色丑陋并且性格诡异鸟类都让我觉得不舒服,比如麻雀,比如猫头鹰,比如乌鸦……于是回过头继续用指甲剥着柱子上油漆。而越往下那些漆水越是难剥,因为它是完全贴柱子上,我不得不加大了力道往下抠。
说不清为什么,那下面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有不过只是那首短短童谣里某几个毫无意义字,可我非常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呱啊!!!”突然又是一声尖叫。
眼角瞥见那只漆黑色鸟突然翅膀一张朝我方向直飞了我来,我大吃一惊。忙跳下凳子试图躲开,手一滑却把手机甩进了水池。这当口一阵冰冷风从我脸旁刮过,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我边上那根柱子上砰发出声闷响。
然后一些温热东西溅到了我脸上,我看到一只凌乱不堪黑翅膀柱子背后痉挛似抖动着,一边扇出些凌乱得让我肾上腺素急增声音。
片刻声音停了,那翅膀从柱子上滑了下来,通声掉进池子里,就是刚才我手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