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呢?”
曹植摊开手,一脸冷清。
曹节轻轻蹙额,道:“此乃天子口谕,未曾下过诏书。”
曹植不禁冷笑,道:“怎么,敢做战前先斩大将的愚蠢行为,还怕史书上划下这无耻的勾当?你说呢,二哥?”
曹丕嘴角不由扯了扯,却依旧坦然道:“天子口谕,四弟莫要莽撞。”
曹植懒得理会曹丕废话,只是轻轻回头,却不由苦笑,眼前这个在听到要诛杀自己的消息后还平静如水的铁塔一般的壮汉,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典韦迎上曹植目光,神色稍有缓和,却依旧是一脸的坦然。
将士自古马革裹尸还,古来征战又有几人回?
为将者没能死在战场,大不了赚得几声扼腕叹息,这一切,又怎比得上一条命换来的价值?
典韦看了一眼被丢弃在地的双戟,伸出手,轻轻卸甲。
文人士子了不得壮年时位至三公,暮年再来个安安稳稳的衣锦还乡,文臣荣耀大抵不过如此至极,鲜有能位极人臣而又能善终功成身退的,除非是恶名昭著到临死的那一天也不曾放开手中权柄,才赢得生前身后“名”;而自古为将却最难得沙场百战不死,征伐一生开启盛世却又能下马上殿,临了再挂印封侯安享虚名或是最不济也能告老归田。
说到底,文武区别,即庙堂比草莽。瓦下厅堂,江湖草莽,谁又真正做到了来去自如随遇而安?
典韦看似是一个轻微卸甲,可一旦真正卸了甲,急流勇退和功成身退都算不上的他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鱼?曹植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一手搭在典韦的肩上,摁住这一袭身经百战的荣耀铁甲。将军卸甲,也得是跟我杀他个天下通透之后才能做的事吧?
曹丕突然插嘴道:“四弟,你该知道,天子的诏令也应是父亲的意思,父亲……”
“狗屁父亲!”
曹植粗暴的打断曹丕的话,倒是将曹丕一惊,他完全没想到曹植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当今汉庭第一重臣言语放肆,更何况那个此刻还坐镇许都皇宫大殿的雄主还是他们的父亲,在这个缺失任何信仰的时代,能唯一受到世人尊崇,或者说是全天下底线的,恐怕就是单单一个“孝”字了,当初他们的父亲就是打着替父报仇雪耻的白旗,身着孝服才能闭了天下悠悠众口,连下一向很得民心的徐州牧陶谦数座县城,即便是每下城必屠戮的残暴行径,在披了替父报仇的外衣之后,也避开了太多的诅咒和谩骂,想必千年之后的史书也不会把父亲的屠城和当年的楚霸王克城必屠放在一个道德线上。
由此可知,孝道作为乱世中唯一被公认为不可逾越的底线不是没有道理的,然而此刻曹植不仅以下犯上,更是视天下人奉为圭臬的孝道如无物,曹丕不禁有些叹息,难不成你还没有从当年一怒下宛城的稚嫩中蜕变出来吗?若真是这样,我又何苦为你准备那么多你还尚未来得及见识的手段呢?
打断了曹丕话后,曹植直接转身,对着曾经的七百袍泽大声道:“上马!”
典韦猛地拉住曹植,暗道:“不可!”
曹植轻轻一笑,道:“典胡子,让你替我受了八年的委屈,这原本不是爷们说的话,可我还得谢你,当年活下来的兄弟一个没走散,都或多或少的窝着一股气待在这里,如果没你,我不敢说没人留下来,但绝不会像现在一样。至于赵军和小六子的事你不必跟我说了,能保他们不死,你这牛身想必也添了不少疤。现在我回来了,一切交给我,有问题吗?”
典韦微微一怔,略一思索,终于放开了拉扯曹植的手,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说话,我做事!”
曹植嘿嘿一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典韦难得嘴角浅勾,重新扣甲,拾起地上的硕大铁戟,向上一提,霸气绝伦!
典韦身后七百袍泽赫然上马,腰中刀枪高过所有人一个水平线!
这时,只见曹丕急忙向曹节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跟随曹节前来传达诏命的黄门侍郎便走了出来,对着曹植尖声道:“四公子,难不成你要佣兵造反吗?”
曹植不禁回头冷笑道:“当年何进袁绍没杀干净的宦官阉人,你要让我提刀再杀吗?”
黄门侍郎登时吸了一口冷气,当年洛阳一把大火,几乎烧掉了所有阉人的鼠胆,曾经呼风唤雨的“十常侍”也兵解洛阳,一个个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如今被曹植突然提及,再看对方杀气外露的神色,立刻便胆怯了几分,只是再看到另一旁一人的传递过来的眼色时,终于鼓起了一些勇气,二公子总归是比四公子更有可能立为世子的。不怕走不远,就怕站错队,能做到中常侍之下位置最为显赫的黄门侍郎,没点识人的本事还真没脸在这个位子上待下去。
想到此,黄门侍郎终于道:“四公子莫要出言不逊,天子诏令,按大汉律令,不尊者将以叛国罪处置,还望四公子深思!”
曹植从腰间摸出同袍短刀,在手中旋转把玩起来,一双眸子则是冷笑连连,将黄门侍郎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