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浩荡而过,只在跪地相迎的儿孙面前略顿,便踏着焦黑的地面走进烟尘缭绕的街道。无视,原本是让人难堪的事儿,可弘皙分明听见身旁的阿玛长舒了一口气,偷眼看,人也似乎轻松许多,转念一想,他自己也偷笑!
其实,太子的放松也不难理解。
皇帝与太子,虽是父子也是君臣,而最高的那把椅子,坐客只能有独无偶。打个比说,就像车轴与轮胎。凡讲究点儿的,一根半轴上只有一条轮胎,原装的被扎或爆胎,备胎才应急换上,而一旦修好,备胎必定会被塞进后备箱下边,再难见天日!
太子就是那条备胎,康熙回归,甭管他多么的不舍,也得乖乖的交权,窝回他的毓庆宫!还不能忘了,太子这个备胎是怎么上位的,起因就是太子强势立规矩,残虐手足兄弟生生气晕了康熙,再加上后边,踹死苏麻喇、成立办理军机处,乃至轮调督抚,罗列一下罪名就包括:非刑弑父、残害手足、逼宫夺权,其他书友正在看:!
不论以君臣之道还是父子孝行来衡量,“废”太子都是轻的,哪怕圈禁,都是看在允了索额图那句“皇家无刑伤”上,不想金口玉言变失言!
想明白这个道理,些许冷落,足以让胤礽偷笑了!
很可惜,胤礽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慈父”的基础上,或者说,他从忐忑便轻松还有几分自矜在内!
瞧,还是有独无偶的好,全须全尾儿的就自己一个,不是慈父也得逼着你变成慈父!
可惜,他不该忽略了康熙的骄傲!
天下一人,取舍由心。明知那儿还有个全须全尾儿的老十二,还迎合了自己的心意反叛太子,都不屑“黄口孺子的抖机灵”,没了你这“二”屠户还能吃带毛猪?
但君王的城府也不尽是一怒雷霆,之所以留着胤礽到现在,除了自身有疾,不符合十全十美的康熙标准!而私下教导何焯,大可参照胤礽在热河太子对老四的处置办法,断其意而用其能!
抽足了福寿膏,康熙的思绪也纷乱……
宽和为政的康熙曾以为天下尽盛世,即便有些小瑕疵,亏空追回来,火耗厘清,取之于民再用之天下,他又能遥望那个千古一帝的目标。偏是盗卖国粮案发江南,这种瓜蔓案,顺藤就能牵连无数人,随之还跳出一个新的难题来打脸:官员**,吏治糜烂!
说难,先是难狠心,**之根,动辄就是勋贵老臣,昔日肱骨,也只有他们,因圣眷隆盛官爵高显故能照拂旁人,彼此呼应就像参天巨树般根深叶茂。整肃朝堂,拿勋贵挚友下手,莫忘了皇上也是人,医却眼前疮,剜去心头肉,如何狠心?
再难是难下手,若说追缴亏空还只是得罪人的差事,像老十三那样的抄家发卖已经极致。澄清吏治,整肃官员任何时候都是以鲜血淋漓为代价,抄家灭门都是寻常!你不让别人好过,别人怎么会让你舒服?
从何入手,何人操之?
至于打脸就好理解了,肱骨么,胳臂腿子全坏了,离着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也就不远了,剜一刀抽一巴掌不说,别忘他老人家一直以“党”争来平衡朝堂,平衡皇子呢,以前是居于御座之上,笑看东风压倒西风或西风压倒东风,屡处下风的,他还要托一把!现在,那就是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了!
愁也要办,难也要办,哪怕心是抽的,脸是扭的,都必须得办!
难得太子主动跳出来,那就是他了,他甚至还有最后一点价值,那就是等到玉宇澄清,打自己脸的巴掌要加倍抽在他身上做泄愤——知道不怪你,但你就是出气筒!
这才是康熙“故意”的目的之一,第二,莫忘他是被隆隆的爆炸惊动的,灭噶尔丹之后对戴梓鸟尽弓藏的道理不用再三提起了,永定河破堤,康熙对火器的注意被太多的因素牵扯,这一回,眼前的惨状让开始的故意都忽略了!
透过烟尘远望,视野中只有大大小小的坑洞、泥黑的鲜血、焦糊的尸体和暗红的火焰!
人急催马只想看的更清楚,却忘了胯下的白龙马虽被自夸通心意,但终究只是畜生,习惯性的甩头乍尾趾高气昂,奋蹄间甩头,一团不大不小的粘液随意的喷出嘴,吧唧一下砸在太子的头顶,顺着刮的铁青的脑门溜到暗浮笑容的脸上——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凤子龙孙们自小锦衣玉食,早被养成了习惯性的洁癖,再也不是先辈们与马儿搂颈而卧的年月了,就这一下,满脸都是粘腻,一抹,酸腐味扑鼻,似乎是一口气没上来,太子满脸涨的通红,轱辘一下倒在地上!
“阿玛——”
就在一旁的弘皙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使劲摇晃两下,满脸惶急,情真而无措,“阿玛,阿玛你没事吧,好看的小说:!”
至于胤莪,更是惊呆了。太子哥哥与皇阿玛之间的恩怨他一样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本以为见面就是狂风暴雨,却不想如此轻巧就能过关,更没想到,一匹马送上奇耻大辱,更不敢想这究竟是那畜生张狂还是皇阿玛的故意,随后,骨子里的畏惧让他不敢将皇阿玛与那畜生并列猜想下去!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