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城外,十里荒郊。
人虽少但一样的旌乱旗糜,端坐在黄骠马上的太子胤礽已经冒雨等了三个时辰,天地间仅有的一点暑期早被暴雨赶得干净,冰凉雨透到骨头缝里依旧难以遏制烦乱的思绪……
想当初随皇阿玛奉太后来塞外避暑出京的时候胤礽一直在车里哼着小曲,在京城上有严父皇阿玛如泰山临顶下有众兄弟虎视眈眈,就算回家里看见石氏……说实话,这太子妃貌美如花恭孝淑娴、掌管后宫调理得当进退有体,哪哪都好,可因为她的太好更反衬出自己的太差,我没那种命啊她没道理爱上我,皇阿玛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怎么看都是给他自己选的,尤其是每天在后宫的时间比在毓庆宫的时间更长之后,除了如敬大宾就剩添堵了,好看的小说:!
出拉牛牛其是陪着皇阿玛侍奉太后出京,不用去操心“太子蓝批”被皇阿玛吹毛求疵,有打小就宠着自己的太后在,随便讲几个笑话就等于替皇阿玛行孝了,这借口顺便能应付一贯严厉的师傅王掞!
出京好,太子妃“称病”再也不让自己觉得脑袋上沉甸甸,陪侍的除了自己就是直郡王胤褆、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外加十五、十六两个小屁孩儿,除了“兄弟”就剩下老大那不足为虑的蠢货,小十四?不足道哉!
出京好,人好似跃出泥塘的脱缰马又好似无篙船挥桨又顺风,不必殚精竭虑坐堂绞尽脑汁琢磨,不拜圣人不用读文章,白天骑马打猎,到了晚上,刚刚一乘小轿抬进来的唐佳氏浅吟低唱,一样的纵送一样的“太子神武”的彩,打包所有的快乐,胤礽头一回觉得“惬意”真的是个好词!
但是,注定悲催的胤礽习惯性的乐极生悲甜中生苦,半月前,弘皙溺亡!
若不是这消息是皇阿玛亲口告诉他,胤礽能一个窝心脚把报信的踹死,可看着双目微红的皇阿玛胤礽只能呆呆的瘫坐在地上,而后,泪如泉涌。
这泪,三分真实七分却是习惯性的表演。真实的三分是为儿子薄命,毕竟是夭亡,血脉中的父子天性使然。习惯性的那七分是为苦命的自己!
家天下,江山社稷所托是儿子千秋万代要的还是儿子!虽说胤礽有时候会发狠诅咒那些兄弟们干嘛不死干净,有独无偶也没了今日的蹉跎艰难,但事实上咄咄逼人的兄弟本就是皇阿玛的丰功伟绩之一。精力充沛的他迄今也没断了充斥自己的后宫,宗人府的玉牒每年都新添名字。而胤礽尽管年轻几十岁尽管是嫡亲父子却真的没有继承这份“异禀”——妻妾纳了不少能序齿的却只有仨,不,刚过年还死了一个,现在只有弘皙和太子妃生的小格格。
好在有弘皙,侧福晋生的嫡长孙足以填充皇阿玛对江山永固的期许,好在有弘皙,皇阿玛长寿不衰也没关系,大不了像明太祖一样传为皇太孙大不了自己拼死为他扫清障碍就是。荣辱集于一身,可他——有独无偶的变成自己,独苗还是太子妃嫡亲的小公主……小公主啊,胤礽足以泪流满面!
不能拿“人年轻将来还有机会”的话来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即便每晚上都跟唐佳氏哼尔嗨哟。宫里生孩子要说容易也简单毕竟可以遍地撒种,要说艰难那就太难了……唐诗有云:白头宫女在,对坐说玄宗,不会天真的以为她们是痴迷皇家建筑的优美而常驻到白头吧?
宫里不养闲人更是吃青春饭的第一所在,要么三年最多五年就会被“仁德”的放出去,淘汰轮换为了时时新鲜,长期留守的要么有牌名做了嫔妃要么有职位为女官,剩下的就是那些与天子有过亲密接触转头又被抛到脑后的“一次性用品”。皇权的独占与专用的特质不会给你体验旁人再发出“不过如此”感慨。
母凭子贵是后宫第一法则,一夕之欢就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被处理的时候她们必然是拼死反抗,若说这可能还有使用暴力的机会,万绿从中一点红与铁杵磨成绣花针放在一处注定雨露不可均沾。长夜漫漫,把升斗黑白豆儿混和再一个个挑出来的主肯定有,但未尝没有换其他告解消乏的。主子虽然只有一个奴才却成群呢,阉人不过瘾,侍卫可都是精壮人,更别说有手段的太医,唐汉之朝和尚道士也是宫中客,如嫪毐那般奴变主的家伙虽不常见但擦枪总有走火,有些小机巧是保护自己的必须,对付别人肯定是防不胜防!
就算千难万难的生出来,就算历代皇帝对血脉后裔的保护极为重视,谁敢谁又能防止意外?就像弘皙,好看的小说:!
于是,哭不仅仅是让皇阿玛情绪酝酿之后顺理成章,一本《三国》得天下胤礽肯定知道靠着哭就能得天下的刘备,哭更是未雨绸缪为将来的孩子竖起屏障,可不能再死了!
不光哭还诉:皇阿玛,三个了,生了孩子却养不住,屡屡意外,孩儿命薄啊!
一字一顿的抽噎足以给人遐想空间,尤其是“屡屡意外”四个字,天意有这样的“常态化”吗?除非是人为,稍稍掺杂点阴谋论色调,结论立马有了:绝后的主当不得太子,于是所有的皇子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了,落架的凤凰肯定还不如鸡,那么为了太子位不绝后也得想方设法让他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