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了面相憨厚的人力车夫等在街道对面,摘下墨镜的裘赴一抬头,对面一幢约数十米外型如山岳般大楼耸立于苏州河畔,就像一座咖啡城堡般,壮观又宏伟。
只是在大厦顶部原先的米字旗,却被另一面嚣张飘荡的膏药旗所取代,使得这幢内敛凝重的着名建筑就像被沾染了一块巨大污垢的碧玉宝石,让人不由得痛惜!
裘赴哼了声,将墨镜重新往鼻梁一推,将鸭舌帽朝下压了压,将袖子稍微撸了一点,夸张地甩着胳膊直接从马路上横穿而过,两辆刚经过的人力车稍微速度一减,赶紧如同躲避疯人野犬绕开,然后移动力迅速提升到极限!
“民国十九年开始动工,四年时间才修好,花了五百多万白银......英国佬花了这么多功,倒替他人做嫁衣”
瞟了两眼暗绿色花岗石的外墙底层,裘赴疾步上前推开菱形旋转大门,过路的两个青年看到这个身上带着十足戾气和阴冷的男人,两人互看一眼赶紧绕开。
一个歪戴着毡帽的不到二十岁的小流氓,在离着百老汇大厦约十多步距离后,凑近身边同伴推了一把:“哎,伊是啥人啊,侬晓得不?”
戴着鸭舌帽年纪稍大一点的同伴,左顾右盼后朝着旋转大门方向瞟了眼,悄悄摆了下手:“个么切黑狗饭,个么切东洋宁饭,册那,管啥哦,侬作西啊!”
两人继续晃荡着肩膀,但却不似先前的闲庭信步,紧走数步后便朝前小跑,竟犹如鼠蚊搬家一般狼狈!
迈进约有近百平方的一楼大厅,裘赴丝毫不在意旁边门童诧异,一阵风似来到前台。
朝坐在里面穿旗袍的前台略微抬颌,裘赴的手肘横在桌面轻轻磕了磕:“哎,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在几楼?”
两名头发盘成发髻的前台人员先是互看了一眼,左边约二十来岁的抿了抿嘴,右边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柔声道:“对不起,先生,这里没有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
裘赴把墨镜往下一移,瞪着眼睛道:“不可能,我得到的消息,大桥公寓就在楼上有一个机构。喂,把你们这里登记本拿出来看看!”
“啪!”
右边的女孩脸色有点紧张,眼角不时朝旁边瞟去,裘赴伸出手掌稍一用力拍在大理石台面:“别磨蹭!我他妈不是吓唬你们,爷有要事要找楼上的太君,要是耽误了事?哼哼,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左边的女郎这才开口,带着江南口音的标准国语如同黄莺脆鸣般:“先生,您先别发火啦。呵呵,我们这里楼上有许多住户,但真的没有什么办事机构,更没有您说的什么太君啦。”
“本公寓登记本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请先生您多理解一下啦,我们公司主管说过,本公寓要对所有住户保守秘密。对不起,先生,请您先回去和您的朋友再详细了解一下,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到时侯再来也可以啦!”
裘赴一把摘下墨镜,死死地盯着脸上带着甜美笑容的年轻女郎:“这位小姐,你这是想把爷往外赶啊?!爷今天把话摞在这里,你们不告诉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在几楼,嘿,爷今天还不走了!”
年轻女郎笑容不减,但言语中已隐含锋锐:“先生,这里属于公共租界,如果您要一直在这里,就会影响到大厦的工作和日常秩序,那样我们就只好请巡捕房出面。”
“不过,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很有教养和素质的人啦,相信您不会做出这样让双方都很难堪的行为,对吗?!”
紧盯着样貌有几分清秀的前台人员,裘赴连喘两口粗气,猛地戴上墨镜一甩衣袖:“好,好,小娘们有种,爷明天还来,咱们走着瞧,走着瞧!”
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年轻女郎仍然柔声回应:“嗯,先生,您慢走,欢迎今后再次光临百老汇大厦!”
旁边的赵昔兰伸长脖子看了两眼悻悻离去的背影,侧过头抿嘴道:“珊姐,咯咯咯,真有你的!哎,这人看着好凶哦,你就不怕吗?”
雷珊满脸不屑地轻笑:“昔兰,他们这种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们越是来劲!再说了,咱们背后还有人撑腰呢,反正主管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了。”
赵昔兰敬佩地看着低头继续在一个蓝色小本子上认真记录的雷珊,咕哝道:“北方女子的大气......江南女子的内秀......珊姐这样的可人儿......为啥就没有相好......莫非世上男人都没长眼吗......”
“先生,请您稍微等等。”
“嗯?小子,有什么事啊?”
手掌刚按到旋转门边,裘赴听到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站住脚侧过身来
站在门边的那个门童,稍稍站前一步,先朝前台使了个眼色,然后又朝着街面使了个眼色。
裘赴点头后大步推开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左手掌朝外扬了扬,这个面相不到二十岁的门童轻咳了两声。
走过马路对面,裘赴倚靠着离人力车有十米距离的一家五金店边的墙边,掏出一盒三炮台点燃一枝香烟,半闭着眼睛感受肺里辛辣带来的一丝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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