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萧廷善只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是从骨头缝里都渗出些凉意。
可大抵是因为习惯,萧廷善仍旧维持着那股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病弱模样。
他亦是对沈舒意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目光。
沈舒意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这场好戏。
纵是萧廷善察觉到了什么又如何?
秦雪蓉还不是似有所查。
可凡事讲究一个证据,再退一步,也要讲究一个理字。
前世她一味轻信情谊,却不知这世间虽有情义无价,也亦有权衡利弊。
到如今,她早已不会再相信那些。
任何时候,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王道。
*
片刻后,翠竹匆匆取了银票回来。
沈景川先是将一万两亲手交到宋华安手上,温声道:“沈某惭愧,有负宋小公子信任,宋夫人母亲病重,您却还愿将银子借给我那个孽子,这份情沈家无论如何都会牢记在心!”
沈景川一番话说的诚恳至极,似乎万分感念成国公府的恩情。
只不过,这话听在萧廷善一行人耳中,却也别有深意。
你母亲看病要用的银子,你竟如此轻易就借给我那个不孝的儿子,这事可真是耐人寻味。
宋华安显然也不是个傻的,收下银票后,羞愧道:“实不相瞒,小公子当日借的急,只说是为了给老夫人贺寿寻了一难得的宝贝,可惜差了一万两银子。”
“小公子担心他若回府去取,这宝贝便被人捷足先登,在下想着小公子承诺不出三日便会归还,这才应了下来,没想到……”
宋华安为难的开口,轻而易举便把这锅甩了回来。
沈景川的脸色一时间又有些微妙,连带着看向宋华安的目光都多了些探究。
到底是要多贵重的贺礼?
才能说出差出一万两银子这种话,这成国公府当众说出这番话,虽不知真假,可显然,是要把他们沈家奢靡成风的话柄给坐实!
毕竟自己的母亲并无诰命之身,出身亦不算显赫。
借着祝寿之机邀请些官员人情往来,走动一二倒说的过去,可自家孙子,动辄便要送几万两银子的贺礼。
这话一传出去,旁人怕是觉得他沈景川不贪也是贪!
沈景川转头看向沈静麟,冷声道:“此话当真?”
沈静麟方才被打了一通,这会老实不少,支支吾吾道:“我当时是见着个玉观音漂亮的不行,可惜要十几万两银子,我拿不出,便想着先借了银子赌上两把,若是赢了,这银子自然也就够了!”
沈静麟巧妙的替自己开脱起来,却不知这一番话,比直接承认自己借银子去赌还要恶劣。
这一次,不用沈景川,沈老夫人抬起手里的拐杖,便重重的砸在了沈静麟身上!
“孽障!十几万的东西你也不怕我折寿!那是我们寻常人家消受得起的么!”
沈老夫人更是气的浑身哆嗦,这孽障打着她的名义行事,倒是把罪名都扣在了她头上。
他看不明白,可自己活了半辈子又怎么会看不懂!
皇亲国戚,一份贺礼才多少银子?
万八千两的便已然颇为贵重!
他们沈府什么门楣?
十几万两这种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沈老夫人当真是气到跳脚,一把年纪举着拐杖朝着沈静麟一下一下砸了下去。
“祖母!祖母息怒!”沈静语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沈老夫人气息不稳,气的脸颊都有些涨红。
沈静语温声道:“许是六弟怕我们责罚,不过是拿着这个由头去赌了蛐蛐,您也知道,他一贯油嘴滑舌,喜欢挑漂亮话说。”
沈舒意垂下眸子,觉得沈静语倒是不傻。
毕竟把这罪名扣在沈静麟头上,总比沈老夫人和沈景川、甚至是整个沈府担着要强。
可惜,沈静麟自小被骄纵坏了,又确实如沈静语所说,一向油嘴滑舌。
这会听见沈静语这般开口,半点没品出其中的意味儿,倒觉得自己这嫡亲的长姐,半点也不向着自己。
“谁油嘴滑舌了!我赌是赌了!可我说那白玉观音也是真的!我祖母金尊玉贵,又向来喜欢礼佛, 怎么就配不得这般贵重的东西了!”
沈静麟捂着被打的不轻的头,仍旧是之前那副机灵油滑的做派。
本以为这一番话,能驳沈老夫人一笑,哄得她高兴。
没想到,却再度被沈景川一脚踹在了胸口:“孽障,你还给我闭嘴!”
沈静麟这一日,被打的有些发懵。
摔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
虽说动手的人是沈景川和沈老夫人,比不得之前端王府那般实打实的板子,可这一波接着一波,确实也让他搞不清楚状况。
“我哪说错了么!还有大姐,你凭什么教训我?到底沈家是你家还是秦家是你家?你日日在外祖母面前侍疾,什么时候管过祖母是疼是病!现在你倒是跑到祖母面前当起了好人,呸,你自己就不觉得恶心么!”
沈静麟一张脸,这会灰扑扑的,偏他自小就长得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