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前世很早就听说过这事儿,毕竟十万名将士,就是十万个家庭。
那十万条人命,不知道要承载多少百姓的血泪。
没人会不知道那场战事,也就是后来让人闻之变色的麓山之战。
可直到她嫁给萧廷善,接触的朝事越来越多,便逐渐发现,姜延虎的死没那么简单。
越到后来,她便越笃定,姜延虎不过就是个替罪羊。
她一心想查清个真相,替这位真正的马革裹尸的将军平反,可惜,她的力量实在微弱。
背后涉及的权势错综复杂,她查了许久,也只查到些蛛丝马迹,始终找不到关键证据。
她原本想着,萧廷善当了太子,便可以找机会重提此事。
可没想到,他早已同她离了心,或者说他一直在防备着她,又怎么可能再会听她之言?
再到后来,她身体越来越差,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个机会。
沈舒意收回思绪,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缓声道:“你是他的儿子?”
前世,她知道江漓,是在六年后。
那时,少年容貌已毁,少了一条胳膊,顶着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屠了玄策将军府满门。
至此,他的身份被人扒出,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画像贴遍大江南北。
可他本就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又怎么躲得过朝廷层层追捕。
没多久,满身是血的江漓在岸旁被围。
只不过他仍旧血性,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滚滚浪潮,至此生死不明。
朝廷的通缉一直悬挂了许久,可后来,再无他半点消息。
沈舒意也曾派人找过他的踪迹,可惜,那时他已经是众矢之的,根本不会轻信于人,直到后来,她也没能找到他半点踪迹,更不知他生死。
没想到,前世没能全的缘分,竟在这辈子相遇。
江漓喉结微动,直视着沈舒意缓缓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舒意温声道:“你不是已经查过,我是尚书府嫡女,也是沈家二小姐,沈舒意。”
大抵是少女的眼睛太过澄澈干净,清冷的宛若一汪湛蓝的海域,江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舒意轻声道:“你为我做事,我帮你父亲平反。”
江漓错愕的看着她,大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她明明不过就是个身姿清瘦、尚难自保的少女……
甚至,她还不如江连的年岁大。
可偏偏,他并未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玩笑,那双漂亮的杏眸沉静、从容、笃定,却也带着看透世事的平和。
江漓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这双眼仿佛盛得下世间所有的瑰丽,潋滟的仿若黑夜里最纯粹的宝石。
明明是苍白清瘦的一张脸, 偏这双眼却有着引人堕落的魔力,眼型流畅干净,眼尾微挑,带出几分妩媚,偏又极致的清冷,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什么春花秋月、 华光溢彩都不及少女的眼眸。
江漓匆匆避开视线,沉声道:“你相信他是无辜的?为什么?”
沈舒意轻声道:“他在大乾拥有一切,权势、名声、财富、地位,是有多蠢才会自掘坟墓,通敌叛国?”
一句话,再度让江漓红了眼:“可所有人都不信!”
沈舒意摇头:“不是所有人都不信,是有人不想让旁人信。”
姜延虎的死,到底是什么缘由,至今不得而知,可沈舒意相信,冷静下来的乾武帝未必没有过怀疑。
但十万将士的死,乾国的惨败,必须有人被推出来迅速平息民怒,而他作为帝王,一言九鼎,轻易不可能会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更何况,在帝王眼中,这未必就是错误。
毕竟时隔多年,也没人拿得出确凿的证据。
“你怎么认出我的?”江漓沉声开口。
七年前被抄家灭族,他不过九岁,如今过了七年,他样貌发生了不少变化。
再加上刻意晒黑了肤色,改了性子,她怎么会认得出他?
沈舒意轻声道:“大概是曾和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沈舒意幼时,确实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姜延虎一面,那是个血性汉子,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被边境的风霜晒得肤色粗糙黝黑,身形高大,魁梧有力,不拘小节,喝酒时更是气吞山河,大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气魄。
比起姜延虎的粗犷,江漓其实秀气不少,他大抵是更像他的母亲居多,只是到底身上会有姜延虎的影子。
更何况,如今的他和前世后来被通缉时更像。
毕竟少年长成,变成了男人后,轮廓总会比幼时更加相似。
江漓再度道:“可我凭什么信你?”
沈舒意杏眸直视着他,温声道:“虽然时隔多年,可你顶着这张脸出入京城,总会被人察觉,你为我做事,我亦可在京中行走,何况从女眷的角度去探听消息,许多事比你去做更为容易。”
江漓沉默。
沈舒意再度道:“江漓,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可你要清楚,你父亲的死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凭你一己之力,实在太难。”
若说之前,沈舒意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