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明军大营宛如一座孤岛,孤零零地扎营于这苍茫大地间。
四周,夜色如墨,沉重地倾泻而下,将天际与地平线吞噬殆尽,只余下一片混沌与未知。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营帐密布,排列得井井有条,每一座都紧闭着,只偶尔从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光亮。
巡逻队手持火把,来回穿梭。脚步声、盔甲碰撞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明声响,回荡在这片寂静而又危机四伏的营地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中军大帐。
于谦朝着面色沉痛的王越抛去一壶酒,道:“准许你喝两口。”
王越举起酒壶,连饮了好几口,原本苍白的脸终于泛红,似乎有了生气。于谦在他身旁坐下,摊手一笑:“当年我第一次随军北伐,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王越好奇问。
“因为我写文章骂了太宗皇帝,要他收敛好战之心,与民休养生息。”于谦道。
王越大惊失色:“你……敢骂太宗皇帝?”
于谦耸耸肩,嘿嘿一笑:“其实也是喝多了,酒壮怂人胆嘛。还是当时的太子殿下为我求情,生怕太宗皇帝把我杀了。后来太宗皇帝没有杀我,说我书生气,那就一起北伐吧,就把我带到了战场上。”
“原来将军你才是书生被迫上战场啊。”王越笑了笑。
于谦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幽幽:
“那次一起上战场的,还有皇太孙,也就是先帝。我记得很清楚,皇太孙当时在先锋营。”
“大战开始,先锋营冒着敌人的箭矢冲锋,一片片倒下去了。将军樊忠心中担忧,问太宗皇帝,让先锋营撤回来吧。太宗皇帝淡淡的问了一句,怕死吗?”
“樊忠着急啊,说太孙在先锋营。太宗皇帝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只有战死的朱家人,没有逃回来的。”
“后来,樊忠是在死人堆里刨出了受伤的太孙。”
王越听完,原本浑浊的双眼变的犀利,面色不在麻木悲伤,道:“先帝爷当年也经历了这些啊。”
“先帝爷贪玩,但他可是太宗爷培养出来的,能战!”于谦站起来道,“王越,你这一战,虽然死了很多弟兄,但还是胜了,惨胜。这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那就是瓦剌的战力,依然强大。”
王越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战意:“我定会为死去的袍泽兄弟报仇!”
于谦朗声一笑:“也先还是那一套,想躲起来,等我们粮草消耗的差不多了,就来进攻我们。所以,此战,急不得!我们得用计!”
“将军,你早有准备?”王越激动问。
“是陛下早有准备。”于谦感慨,“咱们这位陛下,其实也善战,只是他不像太宗皇帝,喜欢亲征。说起来,他更类太祖。”
……
相隔几百里的另一座明军大营。
杨贵芳举着火把在看地图,他在研究进军路线,也在找也先的主力会藏在哪。这些年他虽然在朝廷中枢,但时刻关注漠北,尤其关注漠北的地图。
在他家里,大大小小的地图堆满一整间房子,其中有些还是从汉唐时期传下来的,只要一有空,他就看。对于漠北地形,他已经了然于胸。
“将军!”朱永走了进来一拜,“探子回来了。”
“有什么消息?”杨贵芳问。
朱永面色兴奋,道:“按照将军你指的路,还真有发现,不过还是没找到也先的主力,但是总算见到了些草原牧民。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也先这次和阿剌知院分开了,也先亲率部族躲进了荒漠,就是……这一带。”
他往地图上指了指,杨贵芳举着火把照着,哼一声:“也先可真会躲啊,这一带是我们最不熟悉的,就是当地牧民也极少进去。这里背靠着恶山吧?”
看着看着,他猛地一顿,指着一处道:“朱永,你亲率一万精锐步卒去守住这里,就带你训练出来的长槊兵,再带一支神机营。”
“这里?有何特别?”朱永疑惑。
“在恶山,有一条小道,翻过去就是也先躲藏的那片荒漠。”杨贵芳道,“我怀疑也先会从这里偷袭我们。”
朱永面色惊诧:“将军,你怎么知道恶山有条小道?当地人都不爬恶山的啊。”
杨贵芳微微含笑:“唐时李靖征伐颉利可汗时,就爬过这条小道,出现在了颉利的后方。原本,我也打算利用这条小道的,可惜啊,七百多年了,山下都成荒漠了。”
“末将这就去!”朱永一拜,急急而去。
……
恶山下。
朱永高坐马背,望着山脚下的那个小道,感慨:“副帅真是神了,还真有一条小道,可这道险阻,也先会派人从这偷袭吗?”
不管怎样,他先布置埋伏,万一瓦剌军真来了呢?神机营摆在前,后面就是三千槊兵。如果有敌军从小道上下来,因为地儿小,趁对方摆不开阵型,先用神机营招呼。等他们冒死冲上来,再用槊兵堵住缺口。
朱永亲自训练的槊兵,他是花了巨大心血的。槊这种兵器,长约一丈八尺;槊头接近一尺。槊柄往往由硬度很高又有韧性的木材制成,能承载巨力,还不容易折断,槊头由精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