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容捏捏胳膊,抄起铁锹,继续挖。
从村尾进入村子一看,雪地上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脚印。
项容去敲临近的屋门,得不到回应,她只好径直推开。
几乎被冰霜糊住的木门嘎吱作响,门内的地面上同样覆盖着一层冰霜。
往里走,黄泥糊成的床榻上,一家八口紧紧挤在一起。
他们安详地闭着眼,脸庞青紫,身体冰冷僵硬,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在他们的身下,仅有的一床被褥摸起来和冰块无异。
底下铺了很多稻草。
如果有阳光,每日能拿出去晒,那么就是松软温暖的。
可此时早已凝结成了梆硬的一团,触手冰凉又潮湿。
床榻附近有灰烬,是生过火的痕迹。
木柴都烧完了,大概是身处南方,没料到今年雪这么大、这么久,备得不够多。
当然,他们可能也想过出门再捡,但外面寒冷的天气足以在他们返回家之前,就令他们迅速失温。
项容关上门,又去了别处。
几乎是同样的场景。
“大雨雪,民多冻死”,是史书中常见的字眼。
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这个村子挺大,前方依旧是积雪。
项容不打算继续清理探索了,正要原路返回,忽然听到了人声。
“咱们真的要去挖村外的路吗?”
“北哥说了,必须把路挖通!咱们得进城去!问地主老爷借粮食借衣裳。”
“能借到吗?”
“必须借,否则我们都死了,开春了谁给他们种地。”
“他们不借,我们就去找府衙。死了这么多人,府衙不能不管!”
“那、那如果府衙也不管呢?”
“哎呀,你烦不烦人?北哥不是说了吗,要是谁都不管,那我们就和他们拼了!反正没活路了,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声音越来越近,项容躲到墙后,探头看到右边有两个年轻男人,步履匆匆地往村中心走。
两人里三件外三件地裹满破烂衣裳,可能是把家里所有的布料都套身上了。
瘦削的脸颊,被布巾挡着,露出来的地方布满皲裂的口子。
怀里抱着灰扑扑的包裹,不知道装了什么。
个子比较矮的那个男子,语气担忧地说:“可我们去找府衙,要是被府衙发现我、我们杀了人怎么办?”
“你是不是蠢!村里饿死冻死那么多人,关我们什么事?谁说我们杀人了?”
“可我们……”
“闭嘴吧你,一天到晚磨磨唧唧,怕这怕那,当初北哥就不该管你!”
两人闹起不愉快,高一点的那个加快步伐,迅速进了村中的一间屋子。
待矮个子也消失在视野里,项容这才顺着他们走的那条雪道,继续往前。
脚底踩在雪面上,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为了不被那间屋子的人察觉,项容控制着距离。
视线越过积雪,能看到有房子被破坏了,看样子是拆了房子的木料,拿去生火用的。
是房主一家人死后,房子才被人拆了?
还是房子先被拆,然后一家人死了?
这是个问题。
听完那两人的对话,项容很难不以恶意去揣测,这个村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项容没再多待,从村尾离开了。
村外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银白,通往乐溪县的路被积雪封住。
原本项容打算咬咬牙,化身人形挖掘机,一路挖过去。
但既然那些活着的村民也要挖路进城,那她就在山里安心等着。
项容回到山上,回忆了下正常走进城所需要的时间,顿时觉得那些人要干的工程量挺大的。
毕竟不了解他们的人数,不好估计准确的时间,于是项容在山里又待了三天后,才下山查看情况。
她脱了深色羽绒服,换了身白色的,面罩、帽子也同色。
她不希望那些人发现她的踪影,一身雪白的打扮,便于在雪地里隐藏。
到了山下一看,那些人已经挖出了一条长长的路,乍一看,望不到尽头。
不知道他们挖到了哪里,项容沿着路边走,紧贴路边堆积的雪块。
走了很久,仍旧没见到挖路人的身影,他们干活的效率比她想象得高。
又走了一刻钟,几乎快要能看到乐溪县的城门了。
前方赫然出现了举着各种农具的大量村民。
青壮占了大头,看起来不是一个村的,举着各种农具,对着紧闭的城门示威。
每个村落都有存活者,他们联合起来,挖通了路。
然而进不了城。
低矮破旧的城楼上,有人大喊:“要进城,先用粮食或者银钱,换取进城的凭证。”
“大家伙儿放心,待你们出城时,粮食或者银钱会悉数归还。”
“滚你大爷的!老子要有粮食或者银钱,还要进城?”
“兄弟们,看到没?府衙果然不打算管我们了!我们冲啊,把城门撞开!”
显然,城里很怕这些受灾的村民进城引起骚乱,干